去幽冥樓之前,單黎夜曾回了趟蝶谷,經師父上次一鬧,蝶谷損失慘重,歸海九狼已經離開了那裡,所以她不得不讓幽冥樓出動去尋找這人蹤跡。
而如今,掌控蝶谷的人,變成了無心,但那些人並沒有撤退,依舊盤踞在蝶谷周圍,無心接手之後,仍然在試圖解蒼蕪洞的機關。
蒼蕪洞內的東西,她當下無空關心,只交代師錦懷和縵雪禾別輕舉妄動,等她找到傅花隱和斷汐風之後,再行謀計。
兜兜轉轉,單黎夜最後才來了念雲城,就近找了個酒樓,踏上二層,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店家端上來茶水,她拾起抿了抿,有點苦。
頓時只覺煮茶的人手藝極差。
坐在酒樓窗前的位置,她輕輕往下一撇,便能見到街上流動的人群,那些雜亂的喧嚷,細細碎碎的傳入耳中。
來之前,沈諳把關於傾家堡的事,滴水不漏全部告訴了她,十多年前,傾鈞建立傾家堡,成為念雲城最大的江湖門派,堡主傾鈞武功卓越,風流倜儻,聽聞與其夫人恩愛和瑟,兩人膝下有一雙兒女。
只是,十年前,傾家堡在一夜之間忽的血流成河死屍遍地,居住在傾家堡內的數名弟子乃至家僕婢女,甚至連家禽畜牲都沒有放過,進去收屍的人,都覺得慘無人道。
傾鈞在唸雲城是鼎鼎有名的大善仁義之人,許多普通百姓都受到過他的救助,在江湖武林中,傾鈞名聲也是極好,因此,所有人都猜不透,一向行善積德的傾家堡到底為何會無緣無故遭此不測,惹來這樣的滅門之禍,於是,想不通之下,許多人開始把矛頭指向了作惡多端的魔教。
逃過這一劫的幾名弟子,數次向魔教討說法,蕭天寒對此沒什麼表態,那堆挑釁他的人,傷的傷,殘的殘,死的死,蕭天寒只冷冷的說:“一個該死的人,死了活該。”
至此,哪怕江湖人明知是魔教所為,也無人敢去叫囂討個公道,大多數人提起這事,也只能是略有惋惜。
沈諳得知傾鈞也是當年參與人之一,便告訴她:“龍雲,是傾家堡少主,換句話來說,他是你的仇人之子。”
之前所有的一切疑惑和不解,變得漸漸透明,她甚至想,那位莊主父親也許是一早便知情的,所以一次次的想要拆散她與龍雲之間的情意,生怕兩人量成大錯。
思及此,單黎夜放下茶杯,有點不明白蕭天寒要她去傾家堡做什麼,傾鈞雖然曾參與暗殺葉書柔一事,但傾鈞已死了十年,總不至於讓她來鞭屍解恨。
難道,蕭天寒想讓龍雲與她反目成仇麼,龍雲的仇家是魔教,她的仇家卻是龍雲的父親,這位魔教教主玩戲別人的手段,她之前早已深深的領教過,他似乎很想把她變得六親不認,讓所有江湖武林中人痛恨。
想起這樣雜亂的仇怨,單黎夜面目微斂,指尖在茶杯前流連,心中不知該作何感想。
江湖仇恨,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街上忽然起了吵鬧聲,單黎夜扭頭往下看去,只見一個粗漢硬拉著一個女子手腕,似乎想要把女子帶離這裡,女子偏偏不肯,兩人過度拉扯,惹來不少人旁觀。
那女子一身白色孝衣,應該是在為親人帶孝,而那身連帽孝衣也擋住了女子半側的容顏,教單黎夜看不清。
粗漢惡狠狠的聲音響起:“我已經買下了你,你還不想跟我走?”
女子哭訴抽泣,想甩開粗漢的手卻如何也甩不開:“你還沒有拿錢給我,沒有葬了我父親,我……我不跟你走。”
情急之下,女子掙脫不來,便在粗漢手上用力咬了口,粗漢一陣冷痛,甩開了手,女子受力不穩,便倒在了地上。
粗漢氣憤至極,想去扒拉女子。
單黎夜起了身,她雖自詡不是吃齋唸佛的好人,但這種欺負普通百姓的事,她有點看不下去,何況那女子一身孝衣,只怕是家中有亡人,難免讓她動容,單黎夜正想跳下去管一管,誰知底下有人出手比她快。
人群中竄出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剛剛的粗漢已經被少年三五招制服,而少年旁邊還有一個身著杏黃衣的少女,杏衣少女指著粗漢連環怒罵,惹得旁人興意鼓掌。
單黎夜懶得再管,坐下,執起店家端來的酒壺,倒了一杯,一飲而盡,外面的吵鬧聲已經沒有了,她再看去時,粗漢連滾帶爬離去,少年給了那孝衣女子一些銀子。
孝衣女子對少年連聲道謝,不知為何,一陣風颳起,頭上的孝帽被吹起,遮蓋的容顏完全在單黎夜眼底顯現,女子抬起了雙眸。
躍過少年的肩甲,女子的視線往上,朝單黎夜朗然輕笑,只一眼,便快速收回,女子連忙拉下被風吹起的孝帽,再次朝少年連聲道謝,頭也不回的走了。
單黎夜略有怔凝,這哪裡是剛才柔弱可欺的眼神,分明是在故意挑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