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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

“大律師。”阿維又在嘲諷我。

“有沒有接過什麼大案子?”

我又投入到回憶裡,“算是有吧。”

該如何找到恰到好處的方式揭曉罪行?

我想,罪人萬不能逍遙法外。生活裡的法大於情,身為一名律師,自當不留情面,繩惡人於法。

畢業快三年了,我訴諸放肆之人於法庭多次,每次都能被義憤填膺撐住腰。唯有一次我差了底氣,也唯有那一次我不再能忿忿然認定法能治情。

我不管不顧地將他送上對立面,以為這樣就能還已故之人公平。我欺上瞞下,洗清與他的親密關係。臺下坐著的圍觀群眾替死者高喊冤情,唯獨二人無動於衷,他們木訥地望著我與困在銬裡的他相煎何太急。

是沒有什麼過錯不能被原諒,可他殺了我最愛的人,如何能忘?我沒曾想到,任誰都想不到,他會行此大惡。所以他要審、該審,總不能讓惡人再有機可乘,若世間千百態都與此雷同,豈不落得天下大亂?

可他們稱不該由我來審。就憑我和他的親密關係,我做不到還真相一個原原本本。我難道不該爭口氣,掀翻這些比萬古城牆還厚重的偏見?

這些問題都亟需解決,我不得不嚴陣以待,嚴防死守住我的立場。我是法的現世代表,我註定要和這世間最大的惡——情作鬥爭。贏不是我的目的,作對才是。該有的審訊流程我都有依照,除了當事人。我若說我便是當事人,這件案子的底細該就一目瞭然。但該說清楚的還是要讓它清楚,這還只是個破題,好戲還在後頭。

案子是在三年後才浮出水面,我不偏不倚地看著它喘不上來氣。

道德綁架是沒被寫入憲法規章,但權威性無上下可比之分的必要約束性。比如,仁義禮智信就缺一不可,長篇大論可圍繞其大作特作。我立志在文字方面做一名長話短說的壓縮工,能一字概括絕不費半點周章。能論斤做賣的《辭海》就純屬是氾濫,裡面記載了大多數人輪幾度來回都使不到的字詞。

與白紙黑字的法有所不同的是,道德還講究個你情與我願。但既然是被綁架,“我願”就不得不給它戴上引號的帽子,醜是醜了點,好在是皇帝的新裝,眾人皆醉我獨醒。

在沒有意識到親人的重要性之前,守在熟悉的一隅房屋裡的血脈,統統當做了可有可無,是有福偶爾能同享,有難一定要同擔的低廉保障。可我是愛親人們的,打心底裡發出的愛之鳴,每日都得吼出來幾遍。親人們在我眼裡有多純粹?是飲聖水供出來的抗打機體,什麼骯髒齷齪,連他們的邊都挨不上。所以我自幼目中無人,傲氣凜然自成天。

“請問,你的殺人動機是什麼?”我是正義的化身,不斷做積極的心理引導。同時我也感到好奇,心甘情願被犯罪動機牽引。

目中無人的被告完全無視我的質問,竟旁若無人般地玩起手指。我見他來來回回地將那十根指頭慣性豎起又強硬掰下,似乎是想透過它們弄明白一個天文數字到底有多無窮無盡。這個畫面有些熟悉。

我怎麼能面對他做一個氣焰囂張的原告呢?於是我讓爺爺坐上原告席。

他來的那天我還在處理一名政府機關人員的貪汙案。被告人真厲害,在不過十年的時間裡貪汙共達十幾個億。我信誓旦旦地告訴在我面前哭訴的人民群眾,這場官司我贏定了。他當時也在,我還以為是受害者之一。直到我讓他們回去等候開庭,他還在辦公室門口搓著手徘徊。

“南南,我是你的爺爺。”

他拿出自己的戶口本,我看到父親的名字確實出現在其中一欄。他還列舉出許多證據證明自己與我的關係,我對一個突然冒出來的親人毫無興趣,只想知道他來的目的。

“找我有什麼事?”我知道自己看起來一定毫無人性,但我已經養成了鐵面無私的說話方式。但他總不能真的是來認親?在我父親去世幾年之後,我可沒有贍養他的義務。

接下來他又講出一系列讓人難以置信的背景故事,但他總不能是特意跑到我面前來給我講故事?

“你知道你的大哥和你們是同母異父吧?”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的母親曾經私奔的物件是誰吧?”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的父親不是自殺死的吧?”

我不確定。父親走了這麼久,我不是沒有懷疑過他去世的原因,但即使真的另有隱情,我總不能把自己的親人告上法庭?

他一一揭曉答案,我越聽越悚然,差點讓保安把他轟出去。

“南南,你可一定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