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帝抬眼望去,眉頭不由一皺。
來人一身素衣,滿頭白髮,臉上脂粉未施,看起來蒼老而疲憊,如同一個窮困潦倒的農家老婦,與一手攙著她的宮裝婦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然而,這個女人卻曾高坐鸞臺,受萬民的景仰。
便是慶帝,也要對她跪拜。
她是先帝的皇后,當今薄太后。
慶帝抿了抿唇,從龍椅上下來,親自將老婦迎了進來:“母后怎麼來了?您下次若是要出來逛逛,提前知會一聲,朕好安排一下,也免得再叫您撞見這種糟心事。”
薄太后臉色平靜,神情很是冷淡:“哀家習慣了長寧宮中誦經禮佛的日子,若不是怕陛下手上沾染了親生兒子的鮮血,哀家萬不會踏出長寧宮一步。”
她冷冷地回頭,看了一眼早就暈過去的三皇子蕭陌:“他不論犯了多大的過錯,也都是蕭氏皇族的子孫,還請陛下念在皇族子嗣不豐,饒了那孩子一命吧!”
這話雖說得平淡,但卻飽含了機鋒。
皇族的子嗣怎會不豐?先帝膝下可有十五位皇子呢!還不都是因為陛下登基之後,將自己的兄弟手足殺了個遍嗎?
陛下的嘴角隱隱地抽了一下,臉上卻仍舊是一副恭敬的模樣:“母后慈悲,朕哪敢違逆?”
他衝著門外問道:“打了幾板子了?”
禁衛軍統領連忙回答:“回稟陛下,十九下。”
陛下的眉間掩飾不住嫌棄:“才十九下,就挨不住了,真是……”
丟人啊!
他略顯心煩地擺了擺手:“罷了罷了,餘下的先欠著吧。莊妃,好好看管你的兒子,倘若他下次還敢再犯,那麼剩下的六十一個板子,還是有效的。”
莊妃心裡一突,原以為有太后出面,陌兒這劫算是過了。如今倒確實撿回了一條小命,可陛下這話又等同於懸了一把刀在陌兒的頭上,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再落下。
但此刻,她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好謝了恩,然後令人將昏迷不醒的兒子抬了回去。
一場鬧劇終於結束了,時皇后也懶得繼續在皇極殿內待著,她三兩步走到了薄太后的跟前:“母后,臣妾送您回去。”
在經過時景的時候,皇后娘娘停下了腳步:“小景……”
她似是打算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什麼都沒有說出口來。
“姑母?”時景望向了她。
時皇后抿了抿唇,伸出手來拍了拍時景的肩膀:“你今日也累了,早些回府歇息吧。等改日有空,再進宮來陪姑母說話。”
說罷,她跟隨薄太后的腳步離去。
淑妃舒舒服服地看完了一整場戲,雖然結局沒有她想象中的慘烈,這十九個板子下去,三皇子根本殘不了,但傷在臀部要完全養好這傷可也要費些時日。
至少,這陣子是不必再忍受莊妃那個愚蠢又無知的女人了!
她心滿意足地起身,姿態搖曳地走到了時景跟前握住她的手:“小景,叫你受委屈了!還好陛下公正仁明,還了你公道!”
時景此刻心情十分複雜,竟完全沒有一絲成功的喜悅。
那個叫娟紅的女人……死定了。
她進宮時一心只想著向陛下告狀可以約束三皇子此後的行為,避免他來尋麻煩,但從未想過會因此而害了一條人命。
這與她素來遵從的價值觀不符。
時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嗯,陛下……對小景向來都是極好的……”
淑妃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不由有些急了:“小景,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怎麼看你臉色都白了呢?”
時景苦笑著搖頭:“讓小姨擔心了,我沒有不舒服,可能是今日遇到了太多事,一時有些乏了。我沒事的。”
陛下也十分關心:“既然小景累了,那就聽你姑母的話,早些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