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放亮,幾隻麻雀在樹枝上唧唧喳喳叫個不停,把桃花從睡夢中吵醒了。
她覺得好像剛剛睡著,不知道日頭已經比樹尖還高了。她忽得想起了什麼,因為晚上她是和衣而睡,一撩被窩就坐了起來。
她側耳聽聽外面沒動靜,便翻身下炕,伸手拿了一把梳子便出了房門。
她梳理著頭髮剛剛站在臺階上,只見婆婆從大門外面回來,手裡還拎著一個大包。
婆婆一見桃花便笑笑說:“起來了?昨個夜裡睡得老晚了,早清想讓你多睡會兒,你們年輕人睡多,所以就沒叫你。飯菜都做熟了,洗洗手臉一會兒吃飯吧。”
飯很快就吃完了。桃花剛要收拾桌子刷鍋洗碗,卻被婆婆攔住,婆婆說:“你甭忙活了,鍋碗瓢盆俺刷洗就行了,你趕快收拾一下回孃家吧。”
“不用收拾,俺回孃家又不是串親戚,幾里地蹬車就到。”
“這孩子淨瞎說,好不容易回趟孃家,哪有空著爪子回去?人家不笑話你,還不笑話你婆婆不懂禮數哇。”婆婆從屋裡提溜出那包東西,笑笑說:“俺一早趕了趟集市,現在蘋果和鴨梨挺便宜,俺就買了點回來,又在小賣鋪買了包點心,看看行不?俺給你十塊錢,道上你想買什麼就再買點兒,千萬不能讓你孃家人說咱家摳門兒,呵呵。”
桃花望著這些東西,鼻子裡一陣陣總想泛酸。她知道,就這些東西買回來,再加上這十塊錢的“大團結”,至少要花掉全家人將近一個月的工份收入。
她堅決不拿著,可是又擰不過婆婆,因為她清楚,婆婆也是個要面子、爭強賭氣的老太太。
此時的天氣,秋高氣爽。東昇的日頭已經老高老高了,莊稼頂著的滴滴露水卻依然不肯散去;一道道的青紗帳被一層層薄薄的嵐煙所包圍著。玉米地裡不時發出“嚓嚓”的聲音,就好像有人在撥動玉米葉子一樣,也許是老幹葉子的緣故,反正讓膽小的人聽了會心驚肉跳。
桃花騎著腳踏車走在鄉間的土路上,那本就坑坑窪窪的小路中間,還長長印留著兩道被車輪輾軋的深深車轍,當中很明顯的看出牲口踩踏過的痕跡,蹄印有大有小、有深有淺,裡面根本沒法走人,桃花騎車也只能順著道邊前行,那也得拐彎抹角地挑揀著平坦一點的地方走,不然顛得屁股生疼。
深深的青紗帳被秋風輕輕吹拂,就如同有千萬個大蟲啃食莊稼發出“嚓嚓”的怪聲,一隻只螞蚱被驚飛時,後腿“嘎嘎”地彈跳聲,時兒賴蛤蟆幾下“呱呱”的叫聲,那蛐蛐兒躲在僻靜的葉子後面在“吱吱”清唱聲……道路兩旁的莊稼地裡彙整合了幽靈般可怕瘮人的“交響樂”。
桃花騎車慌忙趕路,眼瞅著道路上空無一人,更顯得格外緊張,她後悔沒叫個人結伴同行,這麼深的莊稼什麼樣的人和動物都能隱藏,萬一這個時候躥騰出來,那……
她不敢再往下想象,不敢看兩邊的莊稼地,只有悶頭快些趕路,才是她唯一急著做的事情。
“撲稜”一聲,幾隻鴿子正在覓食,就在她趕到它們跟前不遠處,突然之間被同時驚起。桃花措不及防“媽呀”一聲連人帶車翻滾在地上,她掙扎著坐起來,望望四下沒人便哭泣著趕緊扶起車子,她不敢在這地方久留,她怕動物出沒,怕有壞人攔路搶劫。
然而,越怕什麼越來什麼,就在她收拾好之後,剛要騎車繼續向前的時候,她卻發現身後有人正叉在腳踏車上遠遠地朝她望來,可是,那人卻不急於向前走,只是遠遠地尾隨在她的身後,她走他就走,她停他就停,她走快他也跟著快,她走慢他也跟著慢,那人總是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桃花一見心裡更加驚慌,趕緊蹺腿上車猛蹬了幾下,車子迅速向前衝去。
直到進村,桃花緊張的心才放鬆了下來,當她回頭再看時,那人已經掉頭準備往回走了,不過,仍在遠遠望著這邊。
桃花尋思著這人的企圖,可他又不像壞人,為什麼他一直跟著自己?他到底想幹什麼呢?
她當然不知道這人是誰,他就是不想讓她知道他是誰,才遠遠地跟在她後面,怕得就是她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