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她從未想過要在這裡留久,平時或刻意或不經意間,都是儘量減少與這裡的牽扯,儘管她如此喜愛小傅玄,也是從未主動去尋他玩耍,只是一味的在房中練字,為自己的將來做盤算。
便是有過肌膚之親的傅遠,她也當做是不得不打交道的過客,能避則避,即使知他,被親生母親迫害,怕是受了不少的苦,也不想多問。自想是他人隱私暗痛,不忍提及,卻也是自私,不想多付出一份真情關心,怕到時分離,徒增傷感。
可她沒錯,這樣對兩人都是再好不過的做法。
傅遠問出這話時,便知自己的話中帶了幾分女子般的幽怨,不想平日裡的驕傲自矜,一時間心中生了不讓人察覺的懊惱。
可傅遠性子雖傲,但慣會做場面,又怎會讓人感到尷尬不適,這般不出聲,怕是心中有了許多對蘇千凝躲閃避他的不滿。
好在錦書那邊收拾好了,請他們過去用了晚膳,蘇千凝這才悄悄緩了一口氣。
等到二人洗漱完畢,躺倒床上,聽著外面雷聲陣陣,大雨拍打屋簷的聲音,蘇千凝終是忍不住了,開口道:‘你同我說一說,要怎麼應對長公主吧,讓我心裡也好有個底。’
黑暗中許久不見聲音,久的讓蘇千凝以為傅遠這是不會同她講了,想要迷迷糊糊的睡過去,大爺不理人她又有什麼辦法。
傅遠那頗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身側響起:‘縱然皇上寵信她,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皇后掌控內庫,把握住整個皇宮的吃穿用度,但是在朝堂上卻沒有什麼大的助力。皇上不想讓外戚干政,皇后只有尊貴,沒有什麼實力,而他的母親大人的姘頭,一直想要宰相之位,如今的宰相正好要告老還鄉,宰相之位即將成為空缺,皇上心中的人選究竟是誰,二人是怎樣都要爭一爭的。
長公主用內庫的錢打點妃嬪宦官和朝中大臣,皇后也趁機擴大勢力,端的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大概,她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傅遠和蘭玉卿也是等了好久。
待到那些證據暴露到皇上的面前的時候,長公主必然失去皇帝信任,這麼多年長公主的領地都是空著的,她也該回去了。
他不會對長公主有什麼處置,她這些年所欠下的債自有人來討。
死活,他一概不管。
只有一句話,但那已是傅遠對蘇千凝最大的信任了。
蘇千凝心裡隱隱一嘆,母不慈,莫怪兒不孝,怎樣的對待長公主,別人都沒有資格置喙,這樣的事,對平常百姓家來說,是荒誕之事,但在這寸土寸金的盛都,卻在時常上演。
蘇千凝沒有那麼單純,前世的舅舅家裡,便是個天大的笑話,若不是母親生前早就和那邊斷了聯絡,她的生活必然不會那般恬靜美好。
只是傅遠,平靜的讓人心驚。
不知道這樣的平靜的皮相下,隱藏了多少腐爛而又無法癒合的傷疤。
蘇千凝縮排被子,感受背後綿長的呼吸,有些胸悶和煩惱。
‘怎麼,曉得了那麼多的腌臢事,是不是想要更快的離開這裡?’傅遠帶著些嘲諷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沒有。’
‘是不是莫名的承擔別人的痛苦,覺得煩心?’
‘你!你怎麼會這樣想?’蘇千凝很驚訝,翻身面對著傅遠,方才她一直是背對著傅遠的,而傅遠則是仰面而睡的。
傅遠也側身過來: ‘你心虛什麼,這是人之長情,我又沒人指摘你的不是。’
蘇千凝道:‘那你又那麼敏感做什麼,我又沒有說我不願意知道這些。’狗屁人之長情,不願意分擔和感受別人的痛苦,是冷漠好不好。
兩人的眼神在黑暗中交匯,最終還是蘇千凝敗下陣來。
蘇千凝軟了語氣:‘你要是想說,便全都說出來,我都是想聽的,比起知道知道那些事,引起的不適,我更感謝你的信任。’我的大少爺。
‘你可明白?’
蘇千凝覺得自己都快成知心姐姐了,誰讓她對他人的情緒感知能力太強,她總是那被傾訴的物件,但是她也一樣不會辜負他人的信任。
此時的傅遠是個又傲嬌、又敏感的兒郎,他的經歷和年齡造成他時而圓滑老練,時而又固執天真,而那稍顯稚嫩的一邊,不知不覺的想要在蘇千凝面前展現出來。
他不會主動追求明月,他要明月主動奔他而來,但這些隱而不覺的心思對著蘇千凝,愈演愈烈。
可他卻不自知。
傅遠的嘴角提出一抹笑意:‘你知道,阿玄為何總是喚我為三哥,而府上的人卻稱我為大少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