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馳到底停了下來,但也沒離開,他捏住殷皎皎滑落在耳後的玉墜,一枚東山白玉製成的平安扣,有一道雷電般蜿蜒的裂痕,裂痕裡沁著一點紅褐色,蕭元馳氤氳著的眼漸漸清明。
他聲音沉:“還戴著?”
“你就送我這麼一件東西,我自然日日都戴著。”殷皎皎不想知道他指尖的溼潤是什麼,只揚著下巴遠離,“王爺要收回去嗎?”
“既送你便不會收回。”他說著將平安扣按在殷皎皎胸前,“同樣,你拿了便拿到底。”
殷皎皎心頭一跳,她確實起過要把這玉墜取下的念頭,只是……戴習慣了,貿然摘下實在有些不捨,便定了日期,打算蕭元馳昇天之日摘下,沒想到,他昇天失敗。
殷皎皎望著他:“拿到底的是什麼意思?”
蕭元馳眼底幽暗:“拿到我死。”
本就急促的心跳更急促了,殷皎皎呆呆的眨眼,不知自己是在緊張計劃暴露,還是緊張蕭元馳說死。
九死一生的戰神自是不會避諱生死,興許是隨口一說,但沒來由的,殷皎皎覺得他在暗示他,他即將步入危險,生死難料。
蕭元馳翻身躺平,不再與她逗趣。
殷皎皎神思不屬的閉眼假寐,不知不覺的,竟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蕭元馳已經離開,秋茗送來一碗新藥,苦裡泛酸難喝的緊,殷皎皎慢慢喝藥,等著秋茗給她分享外頭的訊息,不想藥喝完了秋茗仍是沉默。
殷皎皎奇道:“秋茗,你今日怎地如此安靜?”
“回王妃。”秋茗嘆道,“我說了您又不愛聽。”
殷皎皎一根弦繃緊,“是不是王爺又維護孫夫人了?放心,我有準備。”
“可惜不是。”秋茗道,“自您遇襲,王爺一直宿在東苑,這兩日您昏迷,換衣也好換藥也罷都是王爺來做,若不是王爺在,您鬧騰起來傷口定要不好,但聽董神醫的意思,您的傷口恢復的很好,想來……王爺照顧的很好。”
殷皎皎愕然。
秋茗瞧她面色:“期間王爺只去過一次西苑,孫夫人中了萬窟草的毒,拖得時間有些久,拔毒不太順利一度垂危,季郎中著人來請,這才請走,約莫一個時辰後,王爺就回來了。”
殷皎皎揪著被子:“還有嗎?”
“還有,行刺一事鬧大,聖上身邊的陳大總管親自來降旨,急招王爺入宮,但王爺拖了半日,今早您醒了,他才進宮。”秋茗頓了頓,“還說嗎?”
殷皎皎眼神亂,思緒也亂,因為秋茗說的不是猜測是她所見的事實,事實是,經此一事,不論是因為負疚還是因為感激,蕭元馳終歸是對她好了一些。
上輩子,她傷的更深更兇險,渾渾噩噩躺了七八天才清醒,醒來後,蕭元馳因青州貪墨案突現反轉而不得不多日奔忙於刑部和宮中,大半個月沒回過王府,她日日所見不是董神醫就是夏蘭,夏蘭嘴裡,蕭元馳沒有一點好。
什麼王爺只略看了看您就去安慰顧雪芝了,什麼王爺沒有處罰那兩個刺客,而是隨手交由東都府尹發落,不甚在意。
殷皎皎從那些替她抱不平的字字句句裡聽到了蕭元馳的輕慢。
她傷口疼,心更疼,怎麼也不想相信自己為他豁出性命都換不來他一點憐惜,是以,她日日盼著他回府,想他給她一兩句好話,然後,盼來了一頓雞同鴨講的爭吵,爭吵的結果是蕭元馳命人打了夏蘭三十板子,以儆效尤。
殷皎皎那時只覺他是殺雞給猴看,可如今想來,夏蘭確實不是好的,那麼……上輩子的蕭元馳會不會也未曾那麼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