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等茶葉一斤二兩,費銀十五兩;夫人褂子一件,二十兩。付少爺學費五十兩,採辦豬肉三十斤、羊肉二十斤,鮮果菜蔬十斤,合付銀四十六兩...”
將賬一一列出,已在戶房幹了一個多月的趙安待墨跡幹後,便拿著賬單去了師爺季伯昌的值房。
戶房給他安排的具體工作不是別的,就是專門給縣令大人一家的開支記賬,順便幫縣令大人一家當跑腿的採購員。
一開始聽說自己的工作是這個,趙安別提多高興了,這不就等於給縣令大人當勤務員麼,且還是生活方面的勤務員,那不一天得跟縣令大人見上七八回。
見的多了,總有他表現的機會。
表現優秀,縣令大人一高興給他提個副科,往後不就順風順水順財神了麼。
然而幹了沒幾天趙安才發現自己高興的有點早,因為他這個勤務員壓根見不到縣令,除了每天拿著季師爺開出的單子去辦事記賬外,別說縣令大人了,就是縣令大人他媳婦的毛也見不到一根。
無奈,只能幹一天是一天。
除了這差事,戶房其它正經事也輪不到趙安做,被吩咐的都是些瑣碎小事,比如到其它各房送送檔案,去衙門外的攤子給書辦們買點吃的,又或是抄抄寫寫...
反正不管是誰都能使喚趙安這個借調的臨時工,就差讓趙安到茅房給他們送草紙了。
難怪稅課司那邊對趙安這個“借調”人人不看好。
反觀那個帶趙安兩天就撒手不管的師傅孫瑞卻是快活的很,這傢伙頂著書辦的名頭啥事也不做,每天不是曠工就是跟班房的人耍錢,小日子過的別提多滋潤了。
戶房的人對這個孫瑞也都客氣的很,年紀大的叫“老四”,年紀小些的有喊“四哥”,也有喊“四爺”的。
趙安叫的就是“四爺”。
戶房的管事張慶亭也不管孫瑞,好幾次趙安看見這位主任級別的管事跟孫瑞在那勾肩搭背,好的都能穿一條褲子。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一個月觀察下來,趙安基本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孫瑞就是個油混,或者說地痞更準確些。
沒進戶房前,孫瑞是在下關那片混的,因為膽大不怕事手下還有幫小兄弟,漸漸就混成了大流氓,商戶們遇到什麼事不好走官面的就請孫瑞這個地頭蛇出來平事。
在這個過程中,孫瑞肯定要和衙門的人打交道,尤其是負責治安的捕快。
一來二去跟捕快熟悉後,又結識了衙門其他科室的人,不知走的誰關係給弄進戶房套了個官家皮。
用後世話講,就是成功洗白上岸,黑白雙修。
包括戶房在內的衙門中人對孫瑞客氣,無非是指著遇到什麼事孫瑞能出面幫他們擺平,畢竟衙門中人也是有私事的。
尤其班房那邊對孫瑞更有特殊需求,畢竟包賭賣娼的勾當沒衙門罩著誰能經營得下去。
趙安懷疑孫瑞有可能是青幫的人。
青幫就是漕幫,始創於雍正年間,據說有百萬之眾,實際人數可能差不多,因為只要是吃漕運這碗飯的都得加入青幫,要不然這碗飯就沒法吃。
老話講,凡抱團者必排外。
青幫也不例外。
揚州是運河最南端的出入口,在此謀生的青幫人數自是眾多,孫瑞能在青幫地盤下關碼頭混出名氣來,必然與青幫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只趙安無意和孫瑞深交,他要走的是白道,跟幫會的人產生太多瓜葛對仕途不是好事。
除非他只想在揚州這地面永遠做個小吏級別的“人物人”,那樣的話肯定要和孫瑞這種地頭蛇打好關係。
印象中青幫也是出過大人物的,不過不是現在,而是一百多年後上海灘的三大亨。
那三位中的杜老闆,真就是幫會分子能夠觸控的天花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