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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香氣

這種感覺,沈時晴也覺得很新奇,自從她父親去世之後她娘也病重不起,她又入了寧安伯府,無論是歷史典故也罷、詩書經傳也好,再也沒有人能與她討論,為了排遣寂寞,她只能給自己的丫鬟們講書,所以,垂雲學《春秋》,圖南學《孟子》,培風學《莊子》,阿池學《詩經》,而她則在一遍又一遍講書的時候告訴自己,她過往十五年所學的一切都是有用的。

史書中的浩瀚,經學中的至理,詩文中的清風朗月都不會因為她身陷桎梏而褪去斑斕。

在這人世間真正屬於她的東西實在不多,她珍惜著它們所有,就像此時她也如飢似渴地以皇帝的身份求學。

李從淵這次來朝華苑也不只是為了給陛下講時政,他帶了幾本奏摺,都是替人求情的。

被求情的人就是如今被關押在牢中的寧安伯謝文源。

將那幾本奏摺翻過去,坐在書案邊的皇帝陛下挑眉一笑:

“沒想到寧安伯平時無聲無息,在朝中的人緣倒是不錯。”

李從淵低著頭說道:“陛下嚴查張契貪墨軍餉軍田一案,朝中上下無不讚頌陛下理識明贍,決斷如流。如張契之流自然死不足惜,錦衣衛與刑部卻並未查到寧安伯有做不法之事……謝文源其人確實昏聵無能,可治他欺君不敬之罪,只怕難以服眾。”

與陛下相處了幾日,李從淵能察覺到這位多年來喜怒無定做事隨心的陛下真的比從前沉穩了,不會動輒就把人拖出去打,他在進言時也變得大膽直接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陛下點點頭,放下手中的奏摺站了起來,“只昏聵無能這一條,也足夠朕褫奪他的爵位了吧?”

李從淵沉思片刻,說道:“陛下,謝文源雖然於國無功,可其父謝湛曾在先帝被困時帶兵相救,其母懷遠縣主又是英郡王的嫡親姑母,懷遠縣主年事已高,又如何經得起自己親子被奪爵一事?還望陛下看在英郡王一系的份上暫且饒過寧安伯吧。”

走到李從淵的身側,看著他花白的頭髮,沈時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沈韶。

當年她的父親是不是也這樣站在先皇面前,為謝文源的爵位求來了一線生機?

肅立一旁的李從淵突然聽見一陣輕笑聲:“李尚書,若是朕沒記錯的話,當年先帝在時,謝文源也是險些丟了爵位,是協辦大學士、翰林院侍講沈韶向先帝進言,替他保下了爵位,那時沈學士應該也說了些相似之言吧?可這十幾年間,謝文源還是一件好事都沒做,盡做了些阿諛奉承狗苟蠅營之事,再過十幾年,是不是又要有個大學士來朕的面前替他求情?”

李從淵一時間無話可說。

若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想為那蟲豸般尸位素餐之人說話。

沈時晴也不為難他:“把謝文源關上一段日子讓他長長記性,要真是查出來他沒有作奸犯科,我自然會放了他。”

說這些話的時候,沈時晴面上帶笑,彷彿誠懇至極。

見陛下鬆口,李從淵也不再繼續糾纏:“微臣替寧安伯謝文源謝陛下恩典。”

恩典麼?

背對著李從嚴的沈時晴手中把玩著案上的一塊鎮紙。

臉上的笑更深了些。

辰時剛過,李從淵就從殿中退了出來,路過桂樹下的耳房,他突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和桂花的香糅雜在一起。

像是在煮著肉,卻比尋常的肉香氣清爽許多。

宮中重地,難道是陛下從外面尋了名廚進來?李大學士有些好奇地想去看看,卻正遇見四鼠太監從外面匆匆進來。

他對四鼠點頭致意,想去的看的心又淡了,陛下已經快十日沒嚷著建院子了,不過是一點口腹之慾,他們這些做臣子的也不必事事深究。

另一邊,四鼠剛進了正殿,就見皇爺指了指桌上的一摞奏摺:

“費勁寫著奏本給一個賦閒在家多年的寧安伯求情,這些人可真有意思,你替朕去查查。”

“是!”

穿著一件常服的“昭德帝”長身玉立,眉目間少了些許的陰鷙暴戾,卻比從前更讓人捉摸不定。

“查的深一些。”

“皇爺放心。”

四鼠低眉順眼,只一心想著將事做好。

倒退出了朝華殿,四鼠小步走到了三貓專門用來給皇爺加小灶的耳房門口:

“賴貓子你在給皇爺倒騰什麼?我怎麼沒聽說你從哪兒接了外面的廚子進來。”

耳房裡卻沒有什麼外面來的大廚,只有在發呆的一隻貓。

“賊耗子,你也聞見香味兒了?”

開啟鍋蓋,濃濃的肉湯香氣燻得三貓兩眼發直:

“皇爺給我的方子……這也太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