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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謝府

進了九月,燕京城中的勳貴人家都在為著重陽節忙碌非常。

當今陛下是個喜好奢靡享受的,從登基以來每年重陽節都要帶著文武百官朝中勳貴登山遠眺,最初的幾年還說要在山上修建高臺,是後來西北戰事起了才作罷。不過比起後來那個熱愛御駕親征、鍾情於把外族追出去三千里的好戰之君,文武百官們再想起當初只是想要耗費人力物力在山上修建高臺的貪玩君主,就像是想起了年少時自己不曾珍惜的一份真心,午夜夢迴,忍不住輾轉反側,幾乎要思念成疾。

只可惜即使如今的他們圍著偌大燕京城修建無數的高臺,也已經圈不住在西北風沙中嚐到了敵血滋味的昭德帝。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也許是出於對皇帝陛下能夠回心轉意的美好願景,這幾年燕京城裡慶祝重陽節的花樣兒也越來越多了,勳貴公卿們要穿有菊花景補子的蟒衣,命婦們的頭上也要戴各式菊花簪,不僅皇宮裡各處都要擺上爭奇鬥豔的菊花,擺出一座絢麗的“菊花山”,公卿府上也總得擺滿菊花名品,各種賞菊宴上的帖子能擠滿了門縫,宴上還有菊花酒、菊花飲、菊花糕、菊花粥、黃菊煎,就算是平日裡再克己自制的文人,在重陽節也會赴宴寫幾行重陽和秋菊之類的應時詩文。

別處的熱鬧非凡越發襯出了寧安伯府的冷清。

小丫鬟穿著素青色的布鞋從石道上快步走過,石道修在池塘邊上,池塘裡的荷花謝了,只剩了大半池子枯萎的荷葉,在秋日裡淡淡霧氣的籠罩之下越發顯出了幾分蒼涼。

自從老爺被抓了,府裡的人也少了好些,下人裡面流言紛紛,都說是伯府裡有了什麼邪祟。

這種事一旦說起來是沒完沒了的,傳了幾十年的老府邸了,哪裡沒死過幾個人呢?

小丫鬟想起前年在這個池子裡淹死的紅芙姐姐,腳下的步子又快了幾分。

一路繞過了池塘到了一處僻靜院落,小丫鬟鬆了一口氣連忙對守門的婆子說:

“樂清公主府上的長史又來了,問什麼時候能見到二少夫人,世子爺正在招呼著,讓我來向夫人討個主意。”

守門的婆子點點頭,讓她在外面候著,自己進了院子又把話傳給了穿著銅紐青色綢布比甲的二等丫鬟,又等著丫鬟傳信回來。

小丫鬟在外面等了足足一刻,院門突然開啟,寧安伯夫人孫氏穿著一件銀褐色的大袖衫子,戴著八寶紋雲肩,頭上戴著兩寸高的䯼髻緩步走了出來,隨著她步伐走動,裙襬上的龜背紋隱約可見。

越過池塘邊上,孫氏看了一眼,慢聲細氣地說道:

“這些日子家裡不甚太平,連僕人都懈怠了。是誰管得這片池塘,將人拿來好好問問清楚。”

她身後跟著的僕婦穿著一件油綠色的菱花襖子,頭頂的髮髻上插著金簪,耳朵上還有個燈籠墜子,看著比尋常富家太太還富貴,聽見孫氏的話,她笑著說:

“這下我可得替人討饒了。看池塘的蔡婆子前些日子家裡女兒生了外孫,她便告假了一段日子,想來這一二日就回來了,夫人向來寬仁,還請饒了她這回吧!”

孫氏點點頭,心中卻一動。

什麼蔡婆子家裡女兒生了孩子都是虛言,半月前她派了心腹帶著幾個僕婦一起去了距離燕京城二十多里外的莊子上,讓她們逼著沈氏自請下堂,一去許久竟是沒有絲毫訊息傳回來。

莫非是其中出了什麼差錯?

昨天早上樂清公主家的長史專門來請沈氏過門的時候孫氏心裡就忐忑不已。

她派心腹過去的時候是留了話的,只要沈氏拿出了自請下堂的文書,即使用上些手段她也不會追究。

她在床上輾轉半夜,難得不是為了自己兒子的爵位擔心,而是怕那些婆子下手沒有輕重,把沈氏給逼死了。

平時倒罷了,給沈氏報一個急病去世,再花些錢財遮掩些。可今時不同往日,伯爺被關在牢中不準探望,府上還常有些錦衣衛和東廠之人往來,據管事說府外也有人專門盯著伯府的門戶。這般情勢下無事都戰戰兢兢生怕被人尋出事端,倘若沈氏真的死在了府外……秋風一起,孫氏打了個冷戰,腳下的步子也急促起來。

其餘的麻煩且不論,樂清公主雖然從來只管賞玩金石不問俗事,也是她們謝家如今萬萬得罪不起的。

走在前面的夫人步履匆匆,跟在後面的丫鬟們幾乎是一路小跑,瞥一眼靜立在池子裡的殘荷,她們越發信了府裡有邪祟

寧安伯府的花廳裡,樂清公主府長史文孝準慢條斯理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謝世子,公主為新得的金石拓本茶飯不思,聽聞沈娘子於此道上學識淵博才特意派了本官再三相請,您昨日說她得了風寒,公主怕貴府煩亂,今日特意命本官和葉女官帶著女醫同來,您卻又說她無需診治,那下官是不是可以立時帶著沈娘子回公主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