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裡的刻漏發出一陣輕響。
沈時晴將一枚綴著穗子的玉符夾在書頁之中充當書籤,又將書合上。
抬起手,她摸了下胸口,裡面是昭德帝的心,這顆心裡並沒有什麼為人君主的仁德,與其這顆心可以心懷天下,不如說是精於權術的權謀之心。
「從前有人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民婦今日終於領教,在龍椅上虛坐了近一個月,陛下一言就將民婦驚醒。」
原來這就是皇帝?原來這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不必將天下百姓放在心裡,不用殫精竭慮地去思索如何讓更多的人能夠安居樂業,只要將人間萬人萬物都視作隨時可殺的螻蟻,就可以做皇帝。
因為他是皇帝,所以踩在蒼生之上享盡榮華富貴也是理所應當。
眸光沉沉,沈時晴在一個極短的剎那間想了很多。
可她的心中又是空的。
手上摩挲著書頁,看著封面上的《尚書》二字,她在心裡徐徐說道:
「陛下,你用一句話告訴了民婦,如果民婦想要做一個對天下有用之人,就不能沿著你的舊路向前,那條路上只有權術而無百姓,只有心機而無誠意。非民婦之道也。」
說完,沈時晴頓了頓。
她的心中沒有響起趙肅睿的聲音。
因為一個時辰的時間已經到了。
這些話,她也不是對那位叫趙肅睿的君主說的。
將《尚書》放到一邊,沈時晴走下龍床,走到了紫檀木所造的窗邊。
外面有深冬的風呼嘯而過,窗子上只略開了一道口子,那陣風就吹了人一頭一臉。
聽見屋內的響動,一雞輕手輕腳地走近內室,就看見他們的皇爺正站在窗邊,披髮跣足,任由冷風肆虐,他連忙取了軟底的鞋子跪下一路膝行送到了皇爺的身邊。
「皇爺,奴婢伺候您穿鞋。」
「不必,你把鞋放在地上就好。」
皇爺都這麼說了,一雞隻能照做。
兩隻腳踩在鞋子上,沈時晴輕輕吐出身子裡的濁氣。
「一雞?」
「皇爺。」
「四鼠還是讓東廠的人每天去寧安伯府盯著英郡王世子仿效先祖吃粗糧穿麻衣?」
「回皇爺的話,東廠的人圍著寧安伯府,讓他們連只耗子都跑不出去。四鼠來回報說每日英郡王世子都給他們不少銀票,四鼠一面每日換了人去,一面又將那些錢都盡數收了上來,如今大約有三千多兩銀子,和著之前我們從英郡王處得的銀子,一併送去火器研造所了,想來夠他們用一段時日。」
知道皇爺對英郡王府生出了嫌隙,他們這些雞狗太監自然要想辦法順著皇爺的意,這樣每天換著茬派人去寧安伯府盯著就是他們這些人使出的小手段了,每次去了人都能從伯府和英郡王世子手上薅一把,數量不多,卻足夠噁心人。….
「嗯。」沈時晴點了點頭,自己動手關上了窗子。
窗子合上的瞬間,她輕聲問:「二狗把自己這些年拿的錢也都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