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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穿官袍

女書,發於湖南零陵一代,以母女相傳,以姐妹相交,筆畫纖麗,猶如柳葉交疊、燕翅翩躚,世間男子常以之為衣帕紋飾,扇面裝點,竟從不知道這是獨屬於女子的文字,傳遞著這世間不被人聽見看見的秘密。

許問清並不知道這種女書是怎麼從湖南流傳到了燕京的,她從自己伯母的手中得過一本「繡花樣子」,裡面有七八百個細巧的圖案,其實是七八百個女書文字,靠著這些字的對照,她看著燕京後宅中流傳的「繡花樣子」竟然都變成了一篇篇的文章。

那些文章裡有著不同於男子的肆意揮灑,嬉笑怒罵。她們笑,她們笑男人的高高在上的虛偽,笑男人自以為是的卑劣;她們寫故事,寫女人的故事,寫女人如何寫詩作文,寫女人如何印織染布以養家;她們記錄,記錄女人在男人之外的生活,記錄婚姻裡的女人是何等努力地去維持一個家,卻又不被看見。

因為字是女人的字,所以詩是女人的詩,文章也是女人的文章。

許問清看得心神迷醉,茶飯不思,她去問伯母,這些東西是哪裡來的。

伯母才告訴她說女書流傳在燕京有些年頭了,最初只是些從湖南出身的官夫人之間用來偶爾聯絡,大約十多年前,突然有人將女書的字韻對照成了官話,還做出了對照用的字譜,女書的流傳就廣了起來。

扇面之上,裙幅之上,手邊的帕子,身上的衫子都成了女子們互傳訊息的物件兒。

到了三年多前,又有一種新的「繡樣冊子」在內宅裡流傳起來,字還是那些字,內容卻豐富了許多,一個叫「離真君」的人在上面刊載起了文章和故事,每一兩個月就有新的。

伯母給她看的那些,正是離真君所寫。

在離真君的帶動之下,守月君、長恆君、拈花秀士、瀟湘主人也都紛紛提筆,比起離真君的直抒胸臆銳意飛揚,也都是各有其風采,這藏在「繡樣冊子」裡的隱秘之地,就被人稱作是「錦繡社」。

「伯孃是想讓你知道,你就算嫁了人,也不一定要枯守在後宅裡,只要你有心,總能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許問清手裡攥著冊子看向自己的伯母,瑣碎又孤寂的歲月將她的伯母磋磨出了老態,可伯母看著冊子的時候,眼睛裡還有光。

此刻她把這本冊子給了自己的婆母,所圖的不過是能再點亮一雙眼睛。

許問清對照著冊子將上面的東西抄錄成了尋常文字,薄薄的幾張紙,梁玉盈看了一夜。

第二日,她雙眼周圍都凹下去了,眼睛卻是亮的。

「去給我準備,我要進宮。」

下人們有些不解,一個媽媽小心說:「夫人,太后如今對咱們府裡不比從前,您貿然請見,娘娘也未必有閒暇。」

她這話真是十足委婉了,太后先是給自己兄長求情卻跟陛下生了齟齬,失去了掌管後宮之權,後來又因為要懲戒保平侯夫人反被陛下禁足,她家的侯夫人先是替夫認罪,用了四十萬兩銀子把被廢了侯爵的老爺從詔獄贖了出來,又一向跟保平侯夫人交好,自然早就被太后記恨上了。….

冬至的時候太后頒下賞賜,闔府主子們都有,唯獨夫人和二少夫人沒有,這已經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現在她們夫人去見太后娘娘也不知道又要受多大的委屈。

「我不是要去慈寧宮,給我準備份拜帖,我是要去端己殿。」

低著頭整了整自己身上大衫,再將象徵著一品命婦的五翟珠冠戴好,梁玉盈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就聽丫鬟在身後小聲問:

「夫人,這帖子抬頭如何寫呀?」

「就寫拜見端己殿協辦大學士韓若薇,落款寫……一品誥命壽成侯夫人梁玉盈。」

丫鬟和婆子們有些驚駭地互相看了一眼。

在府裡伺候了這麼多年,她們實在是第一次聽見自家夫人的名諱。

一應準備妥當,梁玉盈正要出門,遇見了來給她請安的兩個兒子。

看見自家孃親全套的誥命披掛,曹遠朗的眉頭先皺了起來:「娘,太后又要召您進宮?」

曹遠潤比他哥的氣惱還要多些:「娘,要不咱們就回了老家罷了,我和我哥舍了這虛職去求個衛所駐守,一家人就算過得辛苦些也好過在這燕京城裡看著你受別人鳥氣。」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自己兄長直接捂住了嘴。

「那是當朝太后,你怎能這般說話?!」

曹遠潤掙扎了幾下,還是一臉的不馴。

看著兩個兒子都為自己不平,梁玉盈心中稍暖,臉上露出了些許笑意:

「你們放心,我不是去見太后,是去西苑見你們二嬸,有些事,我要與她商量。」

兩兄弟一臉不解,只看著自己的母親走了出去,走出了珠玉錦繡卻又淒冷的曹家正院,坐上了車子,更是一路出了壽成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