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晴了幾日,又有大風呼嘯,乾清宮前的殘雪褪了大半,又臨近年節,到處都有小太監在擦洗灑掃,風一起,縮著脖子都沒有用,只能肩挨著肩地靠在一起,用背去抵著風。
一抬眼看見一個頭戴花冠身穿白沙狐皮子罩袍的女子疾步走過,幾個小太監連忙彎腰行禮。
「見過大姑姑。」
女子年紀在四十多歲,眉目清雅,停下腳步對著他們幾人微微頷首,才繼續往乾清宮暖閣走去。
幾個小太監看著從自己鼻子裡冒出來的白息,知道是風停了,連忙轉身繼續幹活兒。
片刻後,他們身後傳來了一聲輕咳。
「你們裡頭的棉襖子呢?」
小太監們嚇得後頸毛兒都豎起來了,連忙轉過來,就看見一個淨白臉兒的圓眼睛太監正看著自個兒。
「給爺爺請安!」
三貓沒說話,抬起爪子從一個小太監的肩膀上捏了下,眉頭立刻就豎了起來。
「裡頭是件單夾衣,你的棉襖子呢?」
小太監低著頭,戰戰兢兢:「回爺爺的話,棉襖,拆洗了。」
「好呀,在這兒跟我裝賊耗子呢?」三貓一把又薅過另外兩個小太監,把外頭的青色衣裳撕開,他就看見了一件秋日裡穿的夾襖。
「今年宮裡給你們新發了兩身棉襖子,你們還能都拆洗了,老實跟我說清楚,是誰給你們把棉襖子佔了去?」
年紀都不到二十歲的小太監們跪在地上一聲都不敢吭,鼻涕眼淚流出來幾乎要掛在臉上結成冰。
見他們不肯說,三貓哼了一聲,對身邊的太監吩咐道:
「既然都要當沒鋸嘴子的葫蘆,那背後做事兒的定然就是他們頭上的人了,直殿監上上下下才被一雞二狗清理了小半年兒現下就敢折了貓爺爺我的臉子。去,帶足了人手,從上到下一概扒了棉襖在廊下家跪著,誰交代了誰起來,不交代,明兒一概抬出去送野墳。」
再看看那幾個小太監已經被凍青了的臉頰,三貓一抬手,一人給他們賞了個耳刮子。
「既然是淨身進了宮裡的,唯一的主子就是皇爺,一幫蠢物被那等狗殺才欺了就該跟咱家討公道,還有臉哭哭啼啼遮遮掩掩,腦殼掰開一看怕不是裡頭都在流黃湯!」
看看自己打了人的手,三貓嫌惡地甩了甩,在旁人遞上的帕子上擦了擦。
「回頭去給御前的高女官磕個頭,要不是她看出來你們衣裳不對,就這樣的冷天,你們都未必能扛過半日。」
「是!」
邁著四方步,三貓晃晃悠悠地帶著人往小廚房去了。
「這兩日皇爺沒少跟那起子酸儒生氣,得給皇爺弄點兒開胃敗火的。」
說著,三貓的手從袖子裡頭拿出了一張紙,上面都是一些貓爬出來的醜字兒,橫看豎看了一會兒,三貓眯了眯眼:
「拿醃菜給皇爺燉個肉,應該不錯。」
乾清宮的暖閣裡,沈時晴看完了遼東來的奏報,心下鬆了一口氣,將摺子放在一旁,她抬頭看向了站在一側的高婉心。
「高女官你去送了米欽差回來了?」
高婉心躬身說道:「啟稟陛下,端己殿察院觀鳳使米心蘭已經出京了。」
沈時晴笑著說:「也難為她了,剛在大理寺和禮部看了幾天的案卷就立刻啟程。」
高婉心連忙說:「米欽差知道微臣是替陛下送她出京,甚是感念聖恩……」
「罷了,這種話不必說。」沈時晴又拿起一本奏摺,「山東一代乃是孔孟故里,一些男人不想著那些仁、禮之道,倒是在如何欺壓女人的事情上用足了心思,還自詡是什麼聖人同鄉,米欽差此
去少不得要與那等人周旋,她還感念朕的恩典?等遇到了那等人,她不在心裡把朕從頭到腳罵個遍,朕才該感念些天地恩典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