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就受過這般的寒和冷。
重新看向祁孝行和王存淑的時候,張婺有了新的感悟。
她終於明白了米心蘭說的難得。
因為兩個女人在文廟前辯經的樣子,不僅是前無古人。
也隨時可能後無來者。
更會是泯滅於史書,消散於眾口。
怎麼辦呢?
怎麼辦呢?
張婺心中驚惶,怎麼樣,才能讓她們好不容易走出來的路不會崩塌成廢墟?
——
「米氏!米心蘭!陛下派你來青州,你卻無憑無據就要拿下我四品朝廷命官,分明是將朝廷法度視為無物,難道這就是你們這些女子們的為官之道麼?」
站在青州府衙的大堂上,呂仲齊全然一副凜然不懼之態,看著自己面前穿著官袍的一眾女官,他嗤笑一聲:
「也對,你們這些女人有朝一日大權在握,自然要顯出些從前沒有的本事,用我等的人頭讓陛下知道群臣反對女子為官,你們也能更多些聖恩!可惜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陛下何等聖明,總有一日會知道你們這些女人見不得人的勾當!」
米心蘭點了點頭,對一旁的連茉娘說:
「趕緊將呂知府的話記下來,過幾日若朝中有人也這般彈劾我等,那八成就是呂知府的同黨了。」
「同黨?米心蘭你血口噴人!你草菅人命構陷朝臣,本就是人人得而誅之!」
米心蘭再次點頭:
「連錄事,再記一筆,呂知府惱羞成怒,威脅欽差性命。」
呂仲齊大怒:「米心蘭,你顛倒黑白至此,竟不怕死麼?」
米心蘭笑了。
「呂知府,你之前顛倒黑白說是王存淑自己不願選女官甚至不惜自傷的時候,竟沒有想過這等事竟然也會被用到你的身上?」
見呂仲齊怒視自己不再復言,她開啟了手中的扇子。
「呂知府,實不相瞞,我來之前,陛下與我說過一句話。」
五十多歲的女人上身穿著藍色官袍,下面是紅色的馬面裙,腰間繫著一條革帶,頭上的官帽比一般女官頭上的簪花略少些,卻格外精巧別緻,身上披著一件黑色的玄狐斗篷,襯得她臉如溫玉,氣韻動人。
這樣的女人,怎麼看著都應該在後宅中操持家務,每日圍著自己的夫婿打轉,縱然有些聰明靈巧之處,也不過用在了和什麼妯裡小妾的勾心鬥角上。
可也正是這樣的女人,她此時雙眸含笑地看著被綁縛在堂下的朝廷四品大員。
「陛下說,為了不當官而自損一目的女子他算是聽說了,可是為了不當官而自損一目的男子,他從未聽說過,男子為官數千年,女子為官數月,竟然就能出了這麼離奇之事。陛下說,他不要解釋,也不要什麼真真假假,呂知府想要自證清白,就找一個為了不當官而自損一目的男子,此男子才學還要和王存淑相當。」
金色的扇子上「按法誅女幹,提振綱紀」八個大字鎮魂懾魄,呂仲齊看著那八個字,突然大笑起來。
大笑過後,他的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原來是陛下早就給我定了罪!」
見他如此,米心蘭緩緩搖頭:
「是你自己,從你定下此計,你便已經定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