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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費解

“唉。”接到呈報,劉禹嘆了一口氣,一場原本以為輕鬆的剿殺變成了強攻,傷亡當然無法避免,他只是個普通人,論打仗還不如李十一這些老軍痞,從過程來看,李十一的佈署沒有什麼缺陷,換了他可能會更遭,因為他是當事者,不一定會做到客觀清醒。

陣亡二十多、傷者三十多,總數高達五十多人的傷亡已經佔了全部人馬的近四分之一強,考慮到對手的人數遠遠超過了事前的估計,劉禹實在是生不出指責的心思,這場戰鬥是為他打的,但也不僅僅是為他。在信仰沒有建立起來之前,維繫軍心士氣的就是兄弟之情泡澤之義,他劉禹的仇自然是大家的仇,這一點無庸置疑,這個年代的人對生死有一種非常超脫的理解,沒有人會指責這樣的傷亡意義何在?

讓他感到欣慰的是,李十一的全域性感在增強,呼叫姜寧所部不是他的指令,可前者因地制宜地設計了這一切,取得的效果是非常好的。如果沒有水軍的支援,別的不說,那三十多個輕重傷員就是一個極大的負擔,眼下當然沒有任何問題了,船上本來就配有郎中,所有人都得到了及時的治療和休養,沒有出現一例戰後死亡,這不得不說是個很大的成績。

姜寧的成長更是顯著,光從“威震四海”這個名號就能看得出來,他們不光能在外洋上與韃子周旋,就是大都門戶所在的內海灣,也基本上能來去自如,這說明海圖已經繪製得接近了真實的地理情況,相比這一點,船隊從一隻發展到了十餘隻都算不得什麼了。

“晚霞,如果你在天有靈,看看這些害你的人吧,他們屍首分離,或許永世不能投胎。更有甚者,有的人已經家破人亡,他們的惡行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那些始作甬者,一個個都會陸續到來,放到這裡,哀求你的寬恕。”這一刻,劉禹分外懷念吃烤串喝啤酒的日子,那種簡簡單單的快樂,只怕很難再有了。

劉禹的手中拿著一木頭盒子,盒子裡的事物已經擺上香案,那是一顆漢人的頭顱,尖嘴猴腮,年紀應在四十許。如果李十一的訊息沒有出錯,這個人就是當年的那個柺子,襄陽府中的一個混混,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死後卻得到了不尋常的待遇,元人的最高階別馬急遞,上面打著水軍上萬戶的火漆印鑑,不料送的卻是一個無名小卒的首級。

殺其人、毀其家,背後有什麼故事,劉禹並不關心,據之前那人的供述,這條線運作了二十多年,當時襄陽府一帶還是宋人的地頭,他們就敢勾結不法之徒,擄掠自己的同胞去異國。從暗中下手到明目張膽地搶劫,不知道多少百姓家庭無辜被毀,多少類似晚霞這樣的少男少女被賣作奴僕,所以無論手下怎麼做,劉禹都不會說什麼,死有餘辜者就會累及家人,這才是上天應有的態度!

他沒有能力解救所有的被害者,但是既然撞上了就不會不管,哪怕讓那些人重建時多花費點時間,也會少一些受害之人,他能想像出手下聽聞後的憤怒,就算因此冒了些風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鄂州城,元人新設的荊湖行中書省行轅所在,寬大的議事堂上只有區區五個人,平章阿里海牙、中丞廉希憲、水軍上萬戶解誠和他的孫兒新近升了副千戶的解呈貴,而立在當中的那一位,則是個頭戴笠帽、身穿長袍的蒙古人。

“失蹤?什麼原因,何人所為,就這麼一句話,你讓我去呈給大汗?多少天了,這就是你們最終的結論,阿里海牙平章、廉中丞,如果是這樣,我回去被責罵不要緊,解家上下......”他停了一會,視線掃過解誠祖孫,接著說道:“你們打算要如何交待?”

被人點到了名,實際上的荊湖前線統帥阿里海牙卻沒有任何抱怨,他同廉希憲對了一個眼色,兩人都看到了對方神情中的無奈,可這種事情,是他們願意看到的麼?

難怪對方會生氣,全部被俘的人員中一共就只有兩個萬戶,解汝楫這個解家嫡子,事實上的家主,連同嫡孫一塊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消失了,還是發生在自家的地盤上,他們都能想像大汗知道了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可自己等人已經盡力了。就在此刻,兩個新到的蒙古人騎軍萬人隊不經休整就直接開進了蘄州,分成數股展開了波斯地毯似地搜尋,而在這之前,數萬漢軍早已經將全州掀了個底朝天,可除了引得百姓騷動難安、攪得各縣雞犬不寧之外,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找到,那兩個人連同護送的一個漢軍百人隊,竟然消失地無影無蹤,就像從來不曾走過一般。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能說什麼?蘄州名義上是在元人治下,可是新得不久,中下層的官吏全都是原來的宋人,誰知道其中有多少是心懷異志。再說了,從廣濟縣以東,基本上同大江對面的池州一樣,人煙俱無,偏偏案子就發生在兩縣交界之處,難保與宋人無關,但是宋人要他們父子做什麼?

“必闍赤長。”還是廉希憲開了口,他到這裡還不到一個月,怎麼算責任也輪不到他的頭上,因此要辯解的話也只有他來說最合適。

“此事確實有些突然,當日發現不對,平章就遣出了大軍前往,無奈這幫賊人像長了翅膀一樣沒了蹤影。前線駐軍的幾個主官被論了罪,當事的廣濟縣被鎖拿,蘄州管民萬戶帶塔兒停職待勘府,是否同此事有關還在追問中,眼下雖然沒有多少線索,但也沒有發現與賊人有何勾結。”

廉希憲的話是說給解誠二人聽的,這種事情,大汗顧忌的也是解家的態度,畢竟人家忠心耿耿為國效力,歷經劫難又不知所蹤,如果沒有一個合適的交待,寒的就不只是解家一門的心,南征就要開始了,最大的倚仗還得靠這些漢人,總不能讓蒙古人自己往裡頭填命吧。

“解老萬戶。”廉希憲轉到了解家二人的身上,他是行省政事總領,這也算是刑事案件了,自然有處置之權。

“屬下在。”解誠臉色平靜地答道,從他眼睛裡看不出有任何焦急之色,不過身後的解呈貴卻發現了,同之前相見的那一次比,這個大父明顯蒼老了許多,六十許的年紀,髮鬢已是斑白一片。

“解萬戶可有什麼不合之人,無論是軍中還是朝中。”廉希憲這句話的主語則指的他的兒子,兩人都是萬戶身份,雖有恩蔭的關係在裡頭,可是四處征戰的功勞才是最主要的,這也是他們被大汗看重的原因。

廉希憲的話聽得解誠一愣,這是再也明顯不過的暗示了,趁此機會,將平素裡有些看不過眼的人拉下水,無論結果如何,大汗都不會輕易放過,這算是慰撫麼?解誠思索再三,還是緩緩搖了搖頭,他不能不考慮解家的將來,戰事一完,朝堂爭鬥就會成為主流,那時候,解家的榮耀將變成眾矢之的,事情已然如此了,再多結個仇家又有什麼用呢。

“諸位上官容稟。”

眼見堂上氣氛尷尬起來,解誠趕緊拱手作了一禮,除了後面那個孫兒,這裡每個人都位在他之上,人家尊重他,他卻不能不講禮數,因為他心裡很清楚。

別看之前的那個蒙古人話說得很重,其實壓迫的並不是阿里海牙等人,而是他們解家。這件事人家做到了如此地步,已經是想無可想,他解家如果還是不依不饒,事情鬧到了大汗座前,故然大汗肯定會偏向於解家,可那並不是好事,得罪的也不光是平章和中丞,這些人想要的是什麼,解誠如果此時還不明白,那也就枉活了這麼多年。

“解家一門得大汗及諸位看重,屬下等莫不銘感五內,大郎父子出了事,不論是何人所做,解氏都與他們不共戴天。”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神掃了身後的解呈貴一下,後者恍若未聞地恭身謹立,一臉地悲慼模樣,就連眼眶都是紅通通地。

“不過既然蘄州境內搜尋無果,為大汗計,屬下以為都不宜再大動干戈,若是他們還活著,總會有訊息傳來,若是不幸......我解氏也只當他們是為國捐軀,那些並無牽連之人,屬下在此斗膽求個情,就放了吧。”

他的話讓堂上的三人都鬆了口氣,這麼關著門,費盡口舌又許下好處地說了半天,不就等的這一刻?解家自己都鬆了口,就算事情到了大汗那裡,他們身上的責任也會小得多,那個蒙古人讚許地點點頭,臉上一片和藹。

“大汗多次說過,解家乃國之棟樑,之前我還不肯盡信,今日得見老萬戶如此高風亮節,方才佩服。你放心,今日我就會回京,料必不久大汗的旨意就會傳來,你家這個二郎,得過大汗親口讚許,一定會前途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