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靈兒何沈氏段煜從段府回程,三個人一路上心情都不是很好。
沈氏抿著嘴一直不說話,從前她看大夫人的臉色看慣了,本來也心如枯木不覺得怎麼樣,但是如今知道自己和兒女是有能力的,被人隨意踐踏的感覺,特別糟。
段煜臉色發白,沉默了許久跟馬車伕道:“再快一點,早點回去,這府裡真是一天都不想多待。”
段靈兒揚開笑:“對,咱們快點回自己莊子上去,僕人們還等著咱們呢。”
安娘點點頭:“府裡總感覺劍拔弩張的,不如咱們莊子自在。”
一句話幾個人都微微笑了起來。
如意頗有感觸,她給主子們遞上茶道:“得個性情好的主子,得個能幹又性情好的主子,真是修來的福氣。”
段靈兒接過茶喝了口道:“做人般般皆好,件件俱美,只有兩樁兒毛病千萬不能有。”
段煜眼睛閃了閃:“妹妹,哪兩件?”
段靈兒道:“第一件乃是恃才傲物,不把別人看在眼內。才有點小能耐小權勢,便去到處衝撞別人,揶揄別人,惹了性子柔和有度量的便罷了,若是一不小心惹了那殺人不見血的劊子手,對方怎肯輕輕放過?被那些豺狼虎豹盯上,只要對方略施小計,只怕會連性命都送了。”
沈氏和段煜聽了都默默點頭,如意和安娘也都聽得聚精會神。
“第二件呢?”如意問道。
“第二件是性子嚴急,卻像一團烈火。片語不投即暴躁如雷,兩太陽星直爆。若是做主子的,奴僕稍有差誤,便加捶撻。若是對他人,略觸著他的性子,便連聲喝罵,也不管什麼髒的汙的戳心窩子的話就拿出來亂說,傷了對方的心,要麼就是一擊即怒,直接跳起身來,一把將揪翻,隨手掣著一件家火,沒頭沒腦亂打,這種人往往最後妻離子散,朋友疏離,落得十分悲慘下場。”
如意深以為然,使勁兒點頭道:“我原來的主子便是這樣,稍有不慎,他就打人,打得又兇狠,奴僕們懼怕,大都四散逃去,沒幾年原來主子一家人打成一團,打死了人,整個家便抓的抓,逃的逃,很快散了。”
安娘憤慨道:“凡做奴僕的,皆因家貧力薄,自難成立,故此投靠人家。一來圖個現成衣服,二來指望家主有個發跡日子,帶挈風光,摸得些東西,做個小小家業,快活下半世。若是早晚辛勤服事,竭力盡心,並不見一些好處,只落得常受他凌辱痛楚,如此不知好歹的人,跟他有何出息?真要受主子虐待得緊,還能告上衙門,官老爺總是要做主的。”
段靈兒半閉著眼,睫毛微微地覆下:“古語云良臣擇主而事,良禽擇木而棲。奴僕雖是身份卑微,也要擇個好使頭,辛勤工作換得飽食暖衣,尋覓些錢鈔做家。都是合情合理的。”
段煜聽完似乎很有啟發,一直在心裡回味這些話,提醒自己也要早早預防持才傲物和性子嚴急這兩點,不要慣下毛病。
安娘嘆了一聲:“只可惜咱們九房人人都知這道理,偏大房等習慣仗勢欺人,小蘇氏又狐假虎威,平平安安的日子也要被冷嘲熱諷一番,真是無趣極了。”
段靈兒微微一笑:“一時的金銀是過手之物,沒有傍身的本領,手上有些許金銀有些許權勢又有什麼可稀罕的?有什麼可驕傲的?若是真身懷高才絕學,拈起筆來,不需打個稿兒便頃刻萬言,這才是真本領。人生本就如煙雲繚繞,只要飢時有飯吃,冷時有衣穿,不生病,不愁苦,全家平平安安已經是極幸運的事情了。至於那些趨權附勢之人,我們遠遠躲了不受他們的窩囊氣便罷了,不值得為這些人生氣,白白浪費了心神。”
沈氏清明的眼神急劇一變:“咱們這些日子也有不少進項,自己腦子裡有智慧,自己口袋裡有銀子,還有不斷生銀子的本事,要背也挺得比別人更直一些,自然也就不怕別人來踩,但是這離一千二百五十兩銀子還遠得很,靈兒咱們不要冒進了。”
段靈兒一枚銅錢在指間旋轉道:“這些日子的進項,留一半出來存著,另外一半繼續買田。”
“買田?”段煜眼睛不由自主地睜大了些:“約定的時間雖還有半月有餘,但是銀子還差得遠,用來買田不是差得更遠了?”
段靈兒正色道:“五月份正是買田的好是好,我們可以看出哪塊田地肥,哪塊田地開墾得好,也能看出上面的植物長得怎麼樣,再說如今不買田,難道等秋收或隆冬再買?哥哥,田莊是長流水,千萬不能短視。其餘的銀子我已經想好來處了。這幾天耿叔和安娘陪著孃親哥哥一起去看看田,小文去打聽一下,還有秀珠的傷怎麼樣了?”
如意回道:“秀珠的傷好一些,過幾天便能下地了。”
段靈兒點點頭:“湯藥不能斷,她本是富貴人家的小姐身子本來就嬌弱,上次受此大難,如今自然是要養好了身子才行。”
沈氏沉默了會兒,終於將自己那件淡藍色綃衣掩了掩,心裡下了決定。
她是知道段煜這莊子,比起段天涯的其他田莊,田畝數少了幾近二成,如今她作為一個小地主,也難免會望著那些田連阡陌的大莊主們,羨慕他們更加優裕自由的生活。
女兒如今說要擁有更龐大一些的家產和田地,她心裡是有些沒底。
但是她又想了想,女兒說的也有道理,只有田地多了,產量才能多,五月也確實是購置新田地的好月份,按這些日子的進項計算,一千兩達不到,八九百兩是能賺到的,實在不行將自己的嫁妝和體己銀子拿出來,補上給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