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鄉客冷笑道:“說不定是這人偷了我的銀子,又看我是個富戶恐怕告上衙門,因此自己藏起一半來,又拿出另一半歸還給我,白做這個好人,讓我打消了報官的念頭!”
祝大聽到這裡負屈忿恨,連連叫屈,搖頭說自己沒有藏匿銀子,是這外鄉客欺人太甚冤枉好人。
誰知那外鄉客一揚手,身邊的家丁上去就是一拳,另一個接著把祝大一把頭髮提起,像只小雞一般放番在地,捻著拳頭便要打。
眾人都“啊”了一聲,眼看祝大就要被人狠揍,忽然人中閃出一抹銀色身影,右手一接,接住其中一人的拳頭,接著左腿斜飛,擊中另一個肩頭,眾人只聽見痛叫兩聲,那二人已經被掀翻在地。
謝辭反手一推,一把抓住了那外鄉客肩膀:“你若再想動手,你也便嚐嚐我這拳頭!”
眾人心裡不住地叫好,有認識謝辭的都暗自點頭,謝家二郎真是人俊功夫好,可是那祝大怎麼辦,眼看著就要讓外鄉客訛詐。
有和事的勸道:“這位先生,得饒人處且饒人,三四十兩銀子,只得逼得他賣身為奴,老孃投河自盡才算了結。不如你就拿了這三十兩銀子,離去吧!”
外鄉客被謝辭這麼一按,自己手下又落了下風打倒一地,面子早就掛不住了,怎麼肯就此罷休?此時狠勁上來怒道:“管他是賣身為奴還是投河自盡,今日這銀子是缺不得還的!”
眾人紛紛搖頭,都不知如何是好。
祝大七十歲的老孃已經聽鄰居說了此事,奔出門來為自己兒子叫屈,祝老孃急匆匆跑來,一眼就看見自己兒子被打。
祝老孃走到兒子面前,只見他兩邊面頰腫得高高的,一雙眼睛又青又紫,鼻底口邊都是鮮血,神情甚是可憐。
祝老孃頓時痛哭在地,訴說兒子撿了銀子,是自己勸他來還,誰知好人沒做成反而還捱了打。
眾人看到這裡更加不平,紛紛議論指責起來。
外鄉客一甩肩膀對謝辭怒目而視:“你是什麼人敢管老子的閒事?且不論老子家產幾何,就單論是揚州段家商行的貴客,你們得罪得起嗎?”
眾人一聽段府的名字,都頓時安靜下來,段家家大業大,這人稱是貴客,恐怕是與段府一樣富裕,若是得罪了那欺行霸市的段家,只怕是禍及老小。
因此都不說話了。
外鄉客冷笑著仰頭,庶民窮百姓的,能把他潘老爺怎麼的?
何況搬出了段府,這些小民還敢胡來麼?
原來這外鄉客便是蘇勇請來的,姓潘名賀,為人錙銖必較,善走見不得光的門路。
段家揚州藥鋪的生意,這幾年一直和這潘賀有往來。
蘇勇是個會算計的人,在藥材上的點子是最好沾的。每次等藥材分發到揚州這邊後,他便做主將好藥材捆綁收起,拿從別地進的低質殘次品替代。段天涯領著幾個兒子大江南北四處經營進貨,波折勞頓,他蘇勇卻在後面暗地裡收取大量差價,舒舒服服地過雲端上的好日子。
此次段天涯從西域又進了一批好藥材,播出一部分分發到揚州,蘇勇舊技重施,狸貓換太子,用上等貨的高價賣出的卻是別的路子進來的次等貨,而低價得了真正好藥材的人,回頭會給他蘇勇包一份大利事。
第一個便宜的便是這潘賀了。
潘賀看著面前的人都被自己震懾住,無論或怒或怕,這些人都不得不被自己牢牢踩著,不發一言,這種感覺真是舒服極了。
潘賀正在暗自得意,這時只聽見一個嬌俏的小女子笑聲:“誤會,都是誤會。”
眾人回頭,只見人群中一個半邊臉極美半邊臉極醜陋的小姑娘,手持一把扇子,拍著扇子道:“兩位伯伯白打一架,這明明是誤會嘛。”
潘賀瞟了一瞟向他迎面走來的這個瘦弱小姑娘,冷笑一聲:“他拾了我的銀子,藏過一半不還,怎麼是誤會?”
祝大擦了一把臉,扶著自己已經哭得虛脫的老孃,辯解道:“明明是我聽了母親言語,好意還他,他反來圖賴我。”
段靈兒俏生生走上前:“兩位伯伯說的,可有人證明嗎?”
段靈兒手中那扇子偏了一偏,扇子裡篩入幾絲黃金色的陽光,拂過她的嘴邊,正像一隻老虎貓的須,振振欲飛。
旁邊看熱鬧的人見段靈兒問,都紛紛道:“這位老爺脫了銀子,正抓尋不著,卻是這位大哥自走來承認了,退還給他。這是咱們眾目共睹。只銀子數目多少,咱們不知。”
潘家兩個家丁也趕緊站起來,維護主子滿口胡言道:“明明是這賣油的貪沒我家老爺的銀子,我二人作證,老爺所言不虛。”
段靈兒轉頭問潘賀道:“這位伯伯,你丟失的銀子是多少兩呢?”
潘賀道:“六十……不,七十兩。”
“你丟了之後,親眼看見他撿到的,還是他自己承認的?”
潘賀裝作無辜道:“若是親眼見他撿,之前我就自己撿起來了,這些是他後來趕來親口承認的,大家也都聽見了,依我說,是他偷的也未可知。”
段靈兒搖搖頭笑了出來:“你這位伯伯好糊塗!他若是偷了你銀子,一交來必被你抓個正著就送官府,是個人膽子再大也是不敢的,但若說是存心要賴你的銀子,他又幹嘛不全包都拿了?卻只藏一半,又自己招認出來?若是他撿到不還,你又沒有親自看到,他不招認,你又能如何曉得?可見他沒有賴銀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