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再到侯府拜謁的人,都被這個兇巴巴的丫頭叫人趕了出去。漸漸,門可羅雀。半月餘,京城繁華中幾乎將這座府邸遺忘了。
自父親去世後,雲昭不再出門,她除了在宗祠枯坐,鮮少在做什麼。奶呼呼的女娃娃日漸消瘦。
蘇嬤嬤站在門外,低聲叫她:“姑娘,嬤嬤給你做了蓮子羹,你出來吃一點吧。”
老五也在,他與蘇嬤嬤對視一眼,朝背影說:“小主人,要不要盪鞦韆?”
雲昭坐在那,低著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睡過去了,沒出聲回應。
蘇嬤嬤嘆息一聲:“我家姑娘真是可憐。”
“我不可憐!”她從軟墊上彈起,繃著臉看過來。她的眼裡分明有淚光,卻倔強的抿著唇。
蘇嬤嬤一驚,被她的眼神嚇到。雲昭又坐了回去,仍背對著他們。
良久,她說:“五叔,我想自己待著。”
蘇嬤嬤眉頭一皺:“姑娘,你都兩天沒怎麼吃東西了……”老五扯扯她的袖子,看了她一眼。
蘇嬤嬤嘆息一聲,轉身走了。
雲昭只是發愣,腦子裡空空的。
初見先生,是一個微雨朦朧的清晨。昨夜大雨將繁花打落,院子裡滿地鋪紅,嬌豔的花朵殘敗地萎頓在積水中。直至天色朦朧,才轉作細雨,淅淅瀝瀝滋潤萬物生靈。
雲昭出門就看到院中青衣執傘的少年,油紙傘遮住他的臉龐,只露出頎長的身子。她著急地跑下臺階,想要看清楚他的臉。蘇嬤嬤嚇了一跳,連忙撐起傘追下去。
她小小的身子淋進雨幕,少年快步走過來,蹲下身用傘遮住她。
少年清秀,面容白淨,眉眼如畫,只是瘦了些,臉頰微陷。
“你是誰?”雲昭問他,眼睛掃過他被雨淋溼的肩膀,青色的衣衫變成了濃濃的綠色。
“在下王硯書,是太師為姑娘聘請的老師。”
雲昭已經不太記得半月前在宗祠周太師說了什麼,那時她哭得腦子嗡嗡的疼。
眼前的人有一雙很溫和的眼睛,他的眼神透徹如水,既沒有可憐她的孤苦,也沒有嘲諷她的孤煞。
也許是他的眼神太乾淨,雲昭沒有如往常一樣將人推開,露出兇惡的獠牙。
她膽怯的期待的看著他問:“你只是我的老師嗎?”
雲昭的問題將王硯書問得一愣,他頷首:“是,我只是姑娘的老師。”
雲昭似乎鬆了口氣,她低頭輕聲問:“先生有一日也會離我而去嗎?”
思及她年幼失怙,王硯書有些心疼眼前的小姑娘,她明明怕得要緊,卻偏要裝作冷淡。
“只要姑娘需要,臨風此生甘為姑娘驅使,不離不棄。”
他的目光真誠堅定。自收到書信,決定辭官來此,他便已經做好一生於此的準備。曾經科考,他以天下為己任,如今踏入侯府,肩上承擔的是眼前這個姑娘的半生。
孰輕孰重?
王硯書想,縱然宏圖偉志感人至深,但又哪裡有眼前觸手可及的責任來的要緊呢?
雲昭聽聞他的話,抬起頭露出開懷的笑容:“先生就住在府裡吧。”
蘇嬤嬤站在她身後,出聲提醒:“姑娘,這於禮不合。”
雲昭頭也沒回,她仍看著王硯書,牽起他放在膝上的手。他的手很大,溫厚有力,像父親的手。
“五叔,給先生收拾房間,他就住在西院。”
老五應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