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先用著,等那婆子睡熟了,我再來想辦法。”田螺吩咐,我佯裝不在意的點點頭。
雖然有銅爐取暖,但想在這寒夜裡安睡一會那是不可能的,一陣北風颳來,兩頰就刺痛,竄進脖子裡,根根汗毛都恨不得直立,這樣的情形,只得迷糊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或者四分迷糊六分激靈……真是折磨……坐立不可,醒睡不能……
大約子時了,這天公非常不作美地下起了雪。
老天啊,你是要凍死我麼?兩腳已然凍僵了,不得不時不時跺兩下才勉強有點知覺。雖然以前苦日子的時候也過過冬天,但是整個夜裡這麼凍著還是頭一次……好懷念家裡的洗腳水,熱乎乎燙上一盆,再鑽進稻草填芯的被窩,雖然沒那麼保暖,但壓嚴實些多蓋幾層還是足可以禦寒的,想我徐小翠居然在臘月快過年的日子裡,縮在一處院子的角落裡瑟瑟發抖,何其淒涼……忽然,有些想念爹孃,想念那間小院了,好歹有人惦記,有個念想……
“想什麼呢?”頭頂被人輕輕磕了下,抬眼看去,田螺居然抱著一床被褥,拎著兩個銅爐,還端著一個炭盆,這樣都可以拍我的頭,你到底有幾隻手?
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嘿嘿一笑:“我用腳踢的。”
若不是本姑娘現在冷得不想動,早就將你打到九霄雲外去了,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想理會,真的冷得說話的勁兒都沒了。只見田螺不緊不慢地放下東西,先將一床被褥裹著我身上,又將炭盆點燃,取了幾粒碳放進銅爐裡遞給我,才坐到我旁邊,還不忘把炭盆拉得離我近些。
說真的,打進孟府以來,這一刻是我最暖和的一刻。似乎,還是最感動的一刻,雖然田螺經常欺負我,但是也算得上是對我最好的人了。
“別這麼含情脈脈地看著我,我會多想的。”田螺斜眼瞟著我說,然後轉回眼神看向漫天的飛雪。
我居然不覺得生氣,居然還有點想笑,別過頭穩了穩情緒才轉過來跟他一起看雪。
終於明白那些詩人們為什麼看雪也這麼有意境了,因為他們,夠暖和……
此刻我居然也覺得有些意境出來,滿園的白梅,跟雪花混在一起,在這漆黑的夜裡難以分辨,彷彿雪上染了梅香,梅尖沾了雪蕊……
“好看麼?”田螺忽然問我。
“還行。”我答。以前窮的時候忙的沒時間看雪,現在有錢了依然沒心思看雪,可能我生來就跟看雪沒緣分,說起來,這也是我第一次看雪,還是跟別人一起看雪。
“你看雪的時候再想什麼?”我有點好奇地問田螺。
“想……一個人……”他很誠實地回答我,我心中微微有點鬱悶,接著問道:“雲音麼?”
他點了點頭,然後看向我:“她從來沒見過雪,總想去看,如今有雪了……”
“她沒看到,對吧?”我尷尬地笑笑接過他的話,哪知他搖了搖頭:“如今倒是有雪看了,她反而不想看了。”我微微一愣,對上他直直的目光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起來,這話,什麼意思?
我忙低下頭搓了搓銅爐,最後不知道視線該放哪裡,只得再次投向空中飛舞的雪花。
“看來,今年只得我陪你過年了。”田螺似不在意我剛才的反應,冷不丁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話來。
說起來,已經十九了,離除夕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