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江城乃是清州境內一座小城,背靠小鳳山,面朝一條無名的小江,正因處在河流上游,因此得名上江城。
南苛走了不知道多少日子,此時才來到這上江城。
“這什麼城啊,走了半天也不見有個客棧。”南苛嘴裡嘟囔著,此時蓬頭亂髮,一身白袍破破爛爛,上面粘著墨跡、果漿還有那猿猴的血液,懷裡還抱著兩石壇子酒,瞧上去活脫脫一個叫花子模樣。
南苛走路左搖右擺的,這一路上他可是沒少喝酒,那滿滿一酒壺此時已是見底兒了。
遠遠的,南苛望見一張酒旗。
“哦?酒館?算了,找不到客棧就現在這酒館裡歇歇腳吧。”
南苛剛一腳邁進酒館,當即就有小二迎了上來,看見南苛先是嘴角一抽,卻還是面帶微笑:“客官,請問您要點兒什麼?”
“先來一壺好酒……哦,不用了,我自己有好酒,來二兩牛肉,在來一碗陽春麵!”說著找了張桌子坐下。
“好嘞!”小二才答應完,轉身就跑到櫃檯,趴在掌櫃的耳邊低聲說到:“掌櫃的,您看這小子……能付得起錢嗎?”
南苛雖是有些醉了,但是一雙耳朵還是靈敏得很,當即不樂意了:“你這小二,狗眼看人低!別說能不能吃得起飯,就是買下你這間小店也不是問題!”
那小二面露尷尬,剛欲道歉,只聽隔壁桌子一個蒼老的聲音:“嘿嘿,小二,你可是看走眼了,虧你們還是做酒館買賣的,那小哥懷裡抱著的那兩罈子酒,可不是凡物,你還覺得別人吃不起飯?”
只見那開口之人滿頭白髮,一顆酒糟鼻子通紅,渾身衣裳全是補丁,桌前還放著一根柺杖,活脫脫的一個老叫花子。
那小二卻是對此人畢恭畢敬:“您教訓的是,三爺,給這位公子賠不是了。”
南苛倒是來了興趣,看向那老叫花子:“老頭兒,這酒館裡邊兒全是酒氣,你是怎麼知道我這兩罈子是好酒的?”
那老叫花子大笑兩聲:“小哥你喝酒還是喝的不夠多!老叫花子年輕時走南闖北的,什麼酒我沒見過,什麼酒我沒喝過?烈酒、淡酒、果酒、蒸餾酒、糧食酒,哪怕是那皇宮裡的御酒,老叫花子也是嘗過味道的!你方才一進門我就聞見了一陣果香,倒還不是一種水果,應該是有許多品類,其中還有些陳果的腐爛味道,應該是難得的猴兒酒吧!”
南苛眼神一亮,似是遇見了高人知音般,語氣稱呼也變了:“哈哈,前輩說的不錯,這兩罈子酒正是在下從那小鳳山上的猴子洞裡偷來的,老前輩是懂酒之人,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我與前輩一同喝了這兩罈子酒,如何?”
只見那老叫花子眉毛一豎,一隻手高高抬起,卻是似有些頑疾一般,不停的顫抖著,猛地一拍桌子:“你小子瞧不起人!叫老叫花子我白喝你的酒?還管我叫前輩,今日若是想叫我和你喝酒,那你我二人須結拜兄弟,別叫我佔了你好酒的便宜!”
南苛一愣,方才還以為是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惹得別人不開心,倒是也沒想到這老叫花子還是個性情中人,隨即大笑兩聲:“好!老哥豁達,那小子就與老哥結識這一場忘年兄弟!”
老叫花子哈哈一笑:“我在家行三,這上江城的百姓給面子,見著我都叫一聲三爺,你便叫我三哥吧!”
“在下範北懈,三哥便稱我……”
話音未落,三爺又是抬起那顫抖的手,在桌子上一砸,發出一陣巨響,朗聲到:“範老弟!”
二人皆是大笑,唯有那掌櫃的一臉心疼:我的桌子啊……
酒過三巡,二人是越喝越開心,南苛也把自己這一路在南朝的見聞盡數說了,當然是沒有提及關於北域和十八家的事情。
三爺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其名為郭峰,曾經也是武林中人,年少時曾走遍了大江南北,又為人豪爽,結識了無數江湖朋友,門下更是有眾多弟子,其中那大弟子被他寄予厚望,將一身的本事盡數傳授,可惜三爺忘了貓教老虎尚且留上一手的故事,那大弟子竟是頭長反骨,趁著三爺不備,將其手筋腳筋盡數挑斷,廢了武功,幸虧三爺福大命大,硬是用牙齒掘著泥土,生生逃了出來,倒在管道上為一隊商人所救,三爺的朋友們聽說此時,皆是從江湖各地趕來,這才嚇退了那大弟子,保全了性命,現在常住在這上江城,打算在此地了此餘生了。
南苛聽完心中不由憤怒:“三哥,那你那不肖弟子現在如何了?你的朋友們沒有把他殺了嗎?”
三爺搖搖頭:“他的功夫青出於藍,我的朋友們沒有一人能敵得過他,便是有心也是無力,我也不會叫他們這樣做,畢竟師徒一場,他可以不仁,我不能不義!更何況……”
三爺欲言又止,終是提起酒杯:“罷了罷了,不提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兒了,你我今日兄弟相聚,該開心才是!”
南苛也是提杯:“對!今日碰上三哥,當真有幸,當浮一大白!”
……
次日清晨,南苛昏昏沉沉抬起眼皮,周圍陳設有些眼熟,與那酒館的桌椅板凳盡數相同。
“咚咚咚”一連幾聲敲門聲:“客官,我聽見您醒了,我去幫您打盆洗臉水嗎?”正是那酒館小二的聲音,南苛這才知道,自己最後是睡在了酒館的房裡。
“多謝了!”
南苛正欲穿衣,卻瞥見床頭櫃子上擺著一套嶄新的白袍,上面還有一封書信。
“範老弟親啟:
範老弟,老哥我是個粗人,大字不識幾個,拖城頭教書的王先生代筆寫了這封信,你我兄弟相交不過一日,今日本該再醉個痛快,可惜天不遂人願,今早老哥我收到故人來信,請我去五眉山一聚,故人邀請自然是推拖不得,若是範老弟沒有其他事情,便在這酒館等上老哥幾日,待我回來我們再喝個痛快!這些年來,有不少朋友知道老哥我的情況,寄來些錢財,我自己乞討也攢下些,給老弟買了身白袍,就當做是見面禮了!——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