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了嗎?”
從昏睡中醒來,張漢傑渾身都在痛,頭疼的象要爆炸似的,高燒令他身上一點兒力氣也沒有,聲音從腫脹的喉嚨裡擠出來,微弱的彷彿耳語,又似喃喃自語。
“胡說!”
張王氏“霍”一下猛然站起,生下女兒不到兩個月,寶寶就生病了,在他身邊連續守候了多日,長時間的勞累和憂慮令她憔悴了許多,原本紅潤的臉龐變的煞白,一點兒血色都沒有了。但母親沒有忽略寶寶的低語,她憤怒地、激烈地反駁著這不吉利的話。響亮的聲音似吶喊般,在屋裡迴響,把自己也嚇了一跳。
竭力控制住自己,她小聲地安慰寶寶。
“寶寶不會有事的,別怕,孃親在這裡,寶寶乖,把藥吃了,很快就會好的……”
待得寶寶吃了藥,喝了點兒水,又一次陷入昏睡之中。張王氏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轉身撲進丈夫懷裡。眼淚“譁”一下奔湧而出,打溼了他的衣襟。她緊緊的抱住丈夫,想把支離破碎的啜泣聲,掩埋在那寬闊的胸膛裡。
這時候,很多很多的孩子是無法長大成人的,他們或者死於生育之初,或者夭折於中途。張王氏不是不知道這些事情,她有三個兄弟姐妹都是如此。但她從沒想過寶寶也會這樣。她還年輕,沒有經歷過苦難,她的心還是軟的,血還是熱的,她受不了這個。
寶寶是她第一個孩子,寶寶那麼聰明,那麼懂事,那麼善良,他怎麼會死呢?
這是不應該的!
聽到寶寶的話,她的心都要碎了,寶寶就是她的命啊!他怎麼死呢?
她緊緊地咬住嘴唇,不知不覺中,血腥瀰漫嘴中,卻絲毫不能壓抑悲傷,她無法控制自己,小聲的嗚咽著。
用力抱緊妻子,張何似乎要把她揉進身體裡一樣。
怎麼辦?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他想吶喊,他想殺人……但他什麼也不能做,他不能安慰自己的妻子,也挽救不了他的兒子,他從來沒有這麼無助過……
寶寶是個彆扭的孩子,他很小氣,愛記仇,張何對他的感情頗為複雜。寶寶是他的兒子,自然而然,他是愛他的。但是,寶寶討厭他,發自內心的討厭。他不肯叫他父親,在很多時候無視於他,或者刻意為難他,這令他覺得很失敗,與寶寶的相處正逐漸成為一件困難的事情。
然而,寶寶是他的兒子,他那麼健康,他怎麼會死呢?怎麼會……
正當張何夫婦相擁而泣,涕淚橫流。寶寶突然間身體一挺,喉嚨裡“格格”作響,小腿一陣亂蹬……(作:全書完。讀:好冷啊!)
張何連忙搶前一步,把妻子放在榻邊,抱起寶寶,用力猛拍打他的後背。
“咳、咳”,歷盡千辛萬苦,寶寶終於吐出了粘在喉頭的一口濃痰,卻顧不得其它,先伸手想把腿掰直,“痛!痛!抽筋了……”
張王氏全身無力,萎在一邊,眼見寶寶咳嗽,卻幫不上忙,只急的滿面通紅,這時見無事了,才長出了口氣,放鬆下來。一時間,渾身就像散了架一樣,竟絲毫動彈不得。
這一回醒來,寶寶出了一身大汗,渾身溼漉漉的。張何拿下他頭上降溫的毛巾,給他擦乾身體,又換了身衣服,這才好過許多。寶寶精神健旺,胃口大開,喝了一大碗肉粥後,才沉沉睡去。
渡過了艱難時刻,寶寶的病情迅速好轉。或者說,在把感冒傳染給雙親大人以後,寶寶在短短几天之後,康復痊癒了。果然,感冒只有傳染給他人才會好的快。
感冒過後,張寶寶在肉粥的滋補下,沒兩天工夫,就又活蹦亂跳了。病中的軟弱和恐懼也如同冰雪一樣,在陽光下迅速消融了。
雖然不是很擔心父母親大人,畢竟只是感冒——痊癒的張漢傑寶寶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有熱水、薑湯、肉粥和乾爽的衣服,痊癒只是個時間問題。但是,在這次感冒一個月裡,父母的悉心照料,還是令張寶寶病中脆弱的心靈感受到了溫暖。
於是,他決定去探望下雙親。
避開眾人的視線,張寶寶悄悄摸進了父母的房間。傷寒是傳染病,好不容易痊癒的寶寶,自然不能再令他感染。所以,寶寶就被隔離了,嚴禁接觸父母雙親。
母親的臉色緋紅,寶寶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額頭,還好,只是稍微熱一點兒,呼吸也很平穩,應該沒有問題——看來應該把醫書也寫下來,不過大多都不記得了,再說。嗯,那個猥瑣男躺在一邊……
算了,他也很擔心的樣子,守了好幾天,張寶寶決定大人大量原諒他……
張何睡的不死,輕柔的觸控驚醒了他,本以為是妻子醒了,睜眼卻看到兒子,他又驚又喜,剛想說話忽然想起一事,趕緊把身體向後挪。
“你是怎麼進來的?快,離遠點兒!”
張寶寶呆了一下下,才反映過來,臉上流露出靦腆的神情,咧開嘴無聲一笑,露出一嘴的小白牙。
“沒事的!父親大人~”
“什麼沒事,你這孩子,總是不讓人省心……你,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張何說到後來,聲音微微發顫。
‘這麼點兒子事情,抖什麼抖,真是個毛頭小夥子,一點都靠不住……’
張寶寶暗地裡戲謔的念道,眼圈卻是一熱,他不是很喜歡這個父親,但有人如此真切的關心還是令他很感動,心裡暖洋洋的。
張漢傑做出如此言行,很大程度上,是出於現實的考慮。中國古代非常注重孝敬父母,他對張何的態度,從哪個方面說,都是不妥當的,私下裡他有著不小的壓力。而他對張何的印象,多半源於遷怒,這個他也清楚。還有,妹妹的出生,也提醒了他。以後,還會有越來越多的孩子出生,他的貶值指日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