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阿赫雅沒有閤眼。
她坐在柳奴身邊,輕輕地唱了一夜北戎的童謠,望著閃爍的燭火,就如躺在草原上望著漫天的星。
謝桀顯然並沒有讓柳奴熬死的心思,次日一早,便有太醫提著藥箱來為柳奴把脈。
不知是即將回京,事情太多,還是刻意想冷一冷她。總之,阿赫雅一連等了三日,等到柳奴的情況終於穩定下來,依舊沒有得到他的召見。
第三日,阿赫雅戴上了玉鉤贈給她的那隻金絲珍珠簪,徑直去了三海樓。
溫香軟玉緊跟著她,半步不離。阿赫雅也知道這是謝桀的眼睛,卻沒有多餘的動作。
她身上的疑點夠多了,不需要再添一些。更何況,她要做的,也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相反,她更希望謝桀能第一時間聽到這個訊息。
“要一罈女兒酒,三碗情人血。”
她敲開了那夜黑市的門,說出了暗號。
不同於謝桀開口自帶的煞氣凜然,她說出這句話,更加軟綿,像是誤入了歧途的小羊。
但三海樓早就被吩咐過了,無人不識她,此時看門的漢子也只是扯了扯嘴角,試圖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反顯得猙獰。
他敷衍地對了一遍暗號,便為阿赫雅開了門。
“進來吧。”他說,“貴客此時來,可趕不上熱鬧。”
阿赫雅抿抿唇,眼角餘光瞥見身後少了一個的身影,眼中閃過利光。
她抬眼,是怯生生的試探:“你們的管事在嗎?”
“在在在!”大漢混跡江湖,見過最多的女子也是像玉鉤那般生殺果斷的,此時對上阿赫雅,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搓了搓手,連連點頭,轉身為她引路,“跟我來!”
“姑娘!”
阿赫雅正要抬腳跟上,卻被溫香攔了下來。
她臉上是十足的焦急,眼中閃過驚懼:“您怎麼能來這種地方?若是讓陛下知道……”
“你別告訴他!”
阿赫雅微微瞪眼,連忙捂住了她的嘴。
“我們悄悄的,天知道,你知道,我知道。”
她似乎有些心虛,一雙靈動的眼左右顧盼,彷彿十分緊張,眼底卻只有一片沉靜的涼色。
果然,軟玉回去了。
她勾了勾唇,心情很好地朝溫香噓了聲,提起裙襬,跟著引路的大漢一陣小跑。
魚餌已經落下,端看謝桀吃不吃了。
月上柳梢,三海樓中燈火通明。
今日拍賣前的獻舞似乎更為特別,沒有纏纏綿綿的絲竹,取而代之的,是北戎熱烈激昂的鼓點。
阿赫雅踩著樂聲,提著精緻的百花鈴鼓入場,臉上的面紗朦朧著,叫她的眼神更加溫柔如水。
亭中一片寂靜,既沒有喝彩,也沒有吵嚷的交談與笑聲。
唯有一道銳利而冰冷的目光,穿破重重紗簾,徑直落到她的身上,逐漸變得灼熱。
阿赫雅垂下眼,心中大定。
謝桀,來了。
前世他最愛的便是她起舞,最恨的,便是她在旁人面前起舞。
他已經將她視作掌中之物,得到訊息後,自然不會視若無睹。
這份獨佔欲與掌控欲,從前世到今生,真是從未變過。
她隨著鼓點開始旋轉,彎腰,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以一個最美好的姿態,展示給最中央的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