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時生的書房裡,卻坐著兩個人。
一個是大伯父林敬生,還有一個她不認識,但是看他的服飾,應該是金吾衛的軍官。
林嘉若心裡“咯噔”一下,脫口問道:“是不是代州出事了?”
林時生腳步一滯,仍是沉默著將她放到了榻上,蹲下身子,仰視著她,嘆道:“阿若,代州敗了,神武營損兵十萬,靖南軍——”
“靖南軍怎麼樣?”林嘉若急聲追問。
林時生撇過頭,似乎不忍直視她的反應:“靖南軍,全軍覆沒,無一倖存!”
那雙大而明亮的眼睛,驀然,失了焦。
“我軍與戎人決戰之際,西北燕軍突破了勝州的防線,直接從西面打過來,抄了趙秉義的後路,神武營戰損過半!”
“戎人趁亂髮起了攻擊,神武營自顧不暇,關中軍不出力,惟三千靖南軍死戰,全軍覆沒……”話語之末,竟有了哽咽之意。
十萬神武營,三千靖南軍。
屍橫遍野,化作軍情奏摺上寥寥數語。
但其中慘烈,便是七尺男兒,也不忍直面。
而他這樣告訴阿若,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不會的。”林嘉若搖了搖頭,輕聲道。
“阿若?”林時生擔憂地看著她。
目光漸漸聚焦,她控訴地看著他:“爹爹騙我,大哥哥不會有事的。”神色之間,甚至一如既往的嬌俏。
林時生幾乎掉淚:“阿若,靖南軍真的——”
彷彿怕林時生再說出什麼她不願聽的話,她快速地轉了話題:“後來呢?”
林時生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怔怔地看著她:“你說什麼?”
“後來呢?”林嘉若聚精會神地看著他,“戎人擋住沒?大梁敗了嗎?代州還在嗎?”
書房裡另外兩個男人也都驚異地看向她,不曾想,一名十歲的女童居然會關心這些。
代州的軍情奏摺,因為圍場之亂,被天子壓了整整三日。
宣讀之後,滿朝文武也都在爭論責誰之過失。
一群男人,對戰事的反應,還不如一個十歲女童。
林嘉若渾然不覺,一心一意等著林時生的回答。
“戎人已經被趕出寧武關!”林時生說。
“是燕懷!他親自帶兵,拿下了整個代州,戎人被趕出了寧武關,朝廷軍隊也被趕出了代州,如今代州,已經是燕懷的地盤了!”說著這些,林時生的心情頗為複雜。
燕懷佔據隴右道,養兵兩年,長刀出鞘,便是勢不可擋!
可笑朝中那些人,還以為趙秉義能攔得住燕懷。
林嘉若忙不迭點頭,激動地說:“爹爹你看,朝廷大軍被趕出代州了,靖南軍沒跟他們一起走,說不定還在代州呢?他們怎麼能胡說呢?什麼叫無一倖存?怎麼會無一倖存?沒有跟他們一道走就是死了嗎?”
她越說越大聲,情緒逐漸難以自控。
“一定是他們不敢跟燕懷打!只顧著自己逃走!只有靖南軍驍勇!他們是衛將軍帶出來的人,他們不跟那些懦夫一起逃走!他們一定還在代州!”
“他們沒有死!大哥哥不會死的!他不會死的!”林嘉若握緊了拳頭,嘶吼之下,嗓音尖利到刺耳。
彷彿是一不小心。
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