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若這才發現那裡站了一個人,灰白的布衣,面容若隱若現。
“長淮不過是衛氏旁系一個沒了爹的孩子,如何能同尊貴的嫡系子弟相提並論,他如今這樣,怕是連姓衛都沒資格了。”
女人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卻聽得人心中猛然一刺。
林嘉若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地問道:“衛氏本家,為什麼要廢了衛長淮的腿?”說到最後幾個字時,還是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是馳騁沙場的少年將軍,即將成為代州重鎮的一府都尉,就是對普通人而言,也是不能承受的痛,更何況這樣一位少年揚名的將軍。
下手之人,何其狠毒!
衛長淮的親兵送來這樣一個晴天霹靂般的訊息後,不僅是甘明琮,就連她和大哥哥也片刻都等不及,一路飛馳,馬不停蹄地到了蘇州。
具體事情的經過,他們都還不知道。
“他們說衛小將軍私放甘將軍,違逆了老將軍,是觸犯了家法;私自出兵,犯了軍法,兩罪並罰,杖三十!”回答林嘉若的是衛長淮的親兵。
“杖三十怎麼會廢了兩條腿!”甘明琮跳了起來,神色暴怒,“一定是有人故意要害長淮!是誰!”
角落裡的女人冷笑一聲,道:“甘將軍,你裝什麼傻——”
“母親!”衛長淮終於開了口,嘶啞的一聲低喚,帶著些許懇求,止住了女人的話。
甘明琮只是一時被憤怒衝昏了頭,被女人這樣一說,還有什麼不能想到,瞬間就變了臉色。
衛長淮輕嘆一聲,對他道:“你不要為了我——”
他說了半句,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又嘆了一聲,抬起頭,看向林致之,輕聲問道:“殿下覺得我的腿還有救嗎?”
“大夫呢?大夫怎麼說?”甘明琮忙問道,他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一些。
衛長淮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親兵忍不住代他答道:“一開始,滿城大夫都不肯為將軍診治,後來兄弟們鬧到了本家大宅,衛老將軍才讓人請了大夫來看——”他神色一黯,搖了搖頭,顯然還是沒用。
“我去找他們!”甘明琮咬牙切齒地丟下這麼一句,便衝了出去。
“哎——”林嘉若正要喊他,被林致之按了一下手製止了。
“讓他去吧!”他淡淡道,“讓他先鬧一會兒,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也不能叫罪魁禍首傷筋動骨,只有明琮去,才能痛痛快快動手!”
林嘉若咬了咬唇,還是難受。
能對衛長淮同時處以家法和軍法的只有一個人。
那人是靖南軍三位將軍之一,衛氏十五萬大軍的當權者,衛氏族中僅次於衛老將軍的實權人物,衛氏嫡系長房第二代唯一的男丁,也是甘明琮的舅舅,衛起。
衛起對付衛長淮,用的是陰招,誰去質問調查,都無跡可尋。
難道只能讓甘明琮揍他一頓了事?可是他是甘明琮的舅舅,甘明琮又能拿他怎麼樣?
“我不甘心!”她忍怒忍得心頭灼燒,眼蘊熱淚。
他拍了拍她的肩,抬頭看向神色黯然的衛長淮,道:“你的腿,未必沒有救!”
他從容的一聲,點亮了屋內每一人的臉。
“我知道一名大夫,猶擅正骨,到這裡之前,我已經派人去找了!”他說著,眼中仍是露出了惋惜之色,“只是你這一次,必然趕不及去代州赴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