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雨後,秋氣微涼。
餘杭縣外,蕭山之下,數騎飛馳向南,雨後柔軟的草地將馬蹄聲遮掩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便沒入了江南溫軟山水之中,以至於到了距離莊子百步以內,裡面的人才聽到了動靜。
勒馬於門前,剛剛開門出來看動靜的僕人已經進去報信了,就這麼大剌剌地敞開著大門,也不知是出於信任還是自負。
等林嘉若翻身下馬時,莊子裡的人恰巧迎了出來。
環佩急扣,裙裾亂拂,腳步聲聲催人;一腳邁出門檻,兩三步後,精緻的繡鞋便沾了泥土。
林嘉若手忙腳亂地摘了斗笠,解了沾滿溼泥的蓑衣,三步並作兩步迎了上去,撲進她懷裡,嬌嬌地喚了一聲:“娘!”
分別半年多,其實想起孃的機會不是很多,可此刻被她如獲至寶地抱在懷裡,聞著她身上熟悉的馨香,林嘉若突然溼了眼眶,開口時也情不自禁帶了軟綿綿的哭腔:“孃親,阿若想你……”
徐窈寧本來就心裡亂著,女兒這一哭,她徹底慌了,忙扶起林嘉若,將她從頭到尾反覆打量,口中連聲追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了?誰欺負你了?……”
女孩兒委屈著一張小臉,黏黏糊糊地沒有回答,徐窈寧只好轉向她身後的林致之,面色一沉,含怒道:“我把阿若交給你,你做人大哥的,怎麼沒有照顧好她?林時生呢!就眼睜睜看女兒受委屈?”
林嘉若一聽不對,正要解釋,她身後的人卻語含歉疚地認了下來:“是我沒有照顧好阿若,請夫人責罰!”
林嘉若:……
我就是跟我娘撒個嬌,你們也太小題大做了……
徐窈寧冷哼一聲,把林嘉若的手一挽,便拉著往裡走。
一邊走一邊往她身上打量,心疼得不行:“怎麼濺了一身泥?為什麼要騎馬啊?那麼累!坐車來多好……”
林嘉若嬌聲道:“阿若聽說孃親在餘杭,恨不得立刻飛過來,坐車怎麼來得及……”
徐窈寧笑得眉眼彎彎,隨口問道:“你從哪兒聽說的?”
她這次回餘杭因為情況特殊,行蹤是隱蔽的,因此也不方便直接打探林嘉若的行蹤,只能盯著餘杭一縣,結果京城的聖駕鑾儀都到了,林嘉若卻沒到——要不是林致之也沒到,恐怕她要沿途找過去了。
林嘉若也笑得眉眼彎彎,道:“我們之前在晉陵王府;姚十七不是郡王府的司馬嗎?他前陣子來餘杭見明珠表姐,遇上了小舅舅,就把孃的訊息帶回來了!”
徐誕掌控的是晉陵王府的情報網,身份一直是隱蔽的。
因為徐窈寧突然來了餘杭,還把燕懷的五行衛帶來了整整四支,導致徐誕不敢隨便往外傳訊息,生怕被徐窈寧發現點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姚十七來餘杭不是一個月的事了嗎?你在哪裡玩得開心,都不肯來找娘?”徐窈寧動作輕柔地為她散開了髮髻,口中淡淡埋怨道。
邊上是剛剛備好的熱水,林嘉若一身單衣,被水蒸氣燻得小臉微紅。
“我在忙正事呢!”林嘉若一邊任她梳著頭髮,一邊把衛長淮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一直到上月月底,大夫才被接到王府,我們等衛長淮接骨成功後,又把王府安排妥當,才好放心離開!”
徐窈寧聽著聽著停了手上的動作,等她說完,又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重新梳了起來,低聲道:“就是嫡親的,也有存心害你的,何況衛長淮只是旁支……”
林嘉若吃不准她在說林家還是徐家,遲疑了一會兒,問道:“娘,你和小舅舅……應該盡棄前嫌了吧?”
徐窈寧輕哼道:“他把玉璽還我,我就跟他盡棄前嫌!”
林嘉若無語:“燕懷又不要稱帝了,你還惦記著玉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