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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疾風知勁草(七)

過了好大一會兒,黃振坤從地上爬起來,用袖子擦了擦嘴邊的血。心想這次算栽了,回去只能跟周逸之攤牌,周逸之能放他和邢紅櫻走最好,真不放也不能怪人家,畢竟是——唉——大不了任他們處置吧。他站著閉上眼穩了穩心神,剛要走忽然聽到後面腳步聲,心裡咯噔一下。慢慢的轉過身子看清原來是黑五,心裡才稍微放鬆些。驀然瞄見黑五破褂子裡面居然纏著繃帶,不由得想起餘半山招供時說過黑五就是土匪劉黑子,那天晚上在姜堤南坡偷襲他的多半是黑五。心裡的恨迅速凝結起來,再一看周圍最近的武器距離他三米半左右,有把*被一具憲兵屍體壓著。

“怎麼樣?狗漢奸倒黴啦?咱倆也該清清賬了吧?”黑五剛開始看到黃振坤也下一跳,等看清楚他臉色蒼白的模樣倒樂了。

“破落土匪!那天晚上在堤半坡是你偷襲你家黃爺的?”黃振坤說話的同時向憲兵屍體挪兩步。

“他媽的!為啥不說是你攪黃了老子的買賣?”黑五一個箭步竄到憲兵屍體跟前,抬腳將屍體踹翻個,再一腳把槍踢出去七八米,得意的說,“老話兒說得‘趁你病要你命’真是好,老子今天就活活捶死你!”

“哼,那要看你有多少斤兩。”

“你很快就知道了。”黑五說完就一個餓虎撲食。

黃振坤這時候覺得氣血不足渾身乏力,腦袋也昏昏沉沉。他哪知道張名遠打的時候運用了內家力,把他練功聚氣的肺腧穴和心腧穴封住了,再想用內力傷人已經不可能。見黑五撲過來他身子稍微傾斜避開雙拳,右手握成叼手襲黑五左肋,猛然發覺聚不起力,只好變成拳向外掤。沒有內力的拳打在常年練外家功的人身上就跟撓癢差不多。黑五撲空的同時感覺到肋下被擊心頭猛一緊張,然而只是像被普通人推一下,意外的同時猜到他沒了功力。黑五竊喜地笑了笑,右腳落地隨即旋轉使個烏龍擺尾,左腳掌正踢在黃振坤的臉頰,把他踢得二百七十度旋轉摔倒在地。緊跟著再一招童子拜佛,這絕對是個狠招:先用膝蓋撴倒地的黃振坤小腹,若是對方向後滾就會被他腳尖踢中,避過腳尖他又會向後躺用腦袋撞;如果對方是向前滾更糟,他雙肘、雙拳、前額會形成三連擊。

提不起內家力的黃振坤被摔得夠嗆,腦子反而摔靈醒了。想到準時剛才被張名遠打到後背肺腧穴破了氣,心腧穴那股熱氣則是氣功封穴。再看黑五膝蓋向下的姿勢就知道這招不是普通的童子拜佛,一咬牙決定跟他拼了。情急之下使出徐虎慣用的地躺拳側滾翻調整角度,腦袋在黑五身後正好同方向,使出醉八仙中的跌步抱壇窩心頂。

於是,黑五膝蓋落空前面看不到黃振坤,自然向後用背和腦袋下下砸,重心是腦袋。和預期差不多撞到黃振坤的前胸骨,糟糕的是兩個肺腧穴同時被點中。因為兩人都是奮力出擊,所以都在這一招受重傷。黑五本身功力就淺翻倒後連連的吐血,黃振坤胸骨被震裂,躺在原地動彈不得血順嘴直往外冒。但他臉上卻是帶著慘笑,慶幸一擊即中拉個墊背的,也後悔不該逞能跟張名遠比拳腳,要是用槍保不準現在誰躺著。

黑五吐完血往起爬時覺得非常吃力,並不很痛卻感覺身子痠軟。但畢竟是練多年硬功,知道受了內傷。值得欣慰的是他知道自己那一頭有多大的分量,也聽到黃振坤胸骨碎裂。可是再看黃振坤的表情,似乎自己受傷比他還重,簡直要氣炸了。硬撐著往過爬要再打,可他乾折騰就是起不來。就在這時候聽到身後來了一群人,其中有人喊:“不許動!再動開——是黑五啊!終於逮住你小子了!”

聽這話黑五又是一驚,知道必然是對頭。因為沒力氣只好趴在原地看,居然是陸家循。這時又有人探黃振坤的氣息,向陸家循說“沒氣兒了”。黑五心裡一陣舒坦,硬翻過身躺地上笑:“哈哈哈哈,沒氣兒了好!沒氣兒了好!老子終於報仇啦!哈哈哈哈……”

“主任,這人眼看也不行了,怎麼辦?”另一個腰間掖著手槍的人問。

“帶回去,他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劉黑子!”陸家瑜說完擺擺手。從旁邊來幾個農民模樣的,兩個人架起黑五讓另外一個人用背馱著,慢慢地往坡下走。後面有人滿地的撿槍,還有人把黃振坤的屍體抬著跟在後面。

“知道老子是土匪還帶回去幹嗎?來呀!砍頭動手,吃肉張口!老子在綠林道這麼多年料到不會有好果子!”黑五猜不透這些人帶他走是什麼目的,可是身體的虛弱讓他無力反抗,只能把心一橫給自己壯膽。再看這些人的衣著打扮不像黃振坤的同夥,不由得扭頭看陸家循,“姓陸的,你,你們是張名遠的人?”

“他?不過是老蔣的打手。”陸家循說著不屑地搖頭。又扭頭和掖著手槍的人說話,“到運河邊兒咱們分開,我先帶著黃振坤屍體進城,看我妹夫還要不要收殮。你把這個人先帶到據點兒去,讓郭同志把他的傷治治,明天早上派人——”

“你是地下黨?”黑五打斷陸家循的話,“哎,你們不是應該恨我嗎?幹嗎還給我治傷?來,給我個痛快,我謝謝你了!”

“一個土匪這麼著急死?你的罪行得要當著人們群眾公示!”旁邊有人咬著牙點指,聽語氣就知道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的。

“公示個球!老子混綠林的,殺人奪物就是過日子,老子自己都不記得幹多少票了。”

“你小子是死有餘辜,但更需要公審,把你的罪惡當著人民群眾的面兒交代,還有你那些同夥,趙振環、餘半山、季堂,都必須得到應有的制裁。”陸家循瞪了一眼黑五,繼續向前走。

“你說老六、老九?他們十幾年前已經不是我手下了,他們幹過什麼我怎麼知道?再有季二,那就是個卑鄙小人,他也配給當老子同夥?”

“說的倒是輕巧,怕跟他們對質吧?他們前幾天在警察句已經把你供了,說你是綁架周逸之和顧家小姐的主使,還有樊寡婦家的什麼生,也是你殺的!”

“放屁!都他媽硬把屎盆子往老子頭上扣!老六圖財,老九為報仇!季二那王八蛋是嫌樊俊生給他戴綠帽!對質就對質,老子死都不怕還——哎?不對,姓陸的,你是套我口供吧?”

“哼!你不剛說死都不怕嗎?怎麼著?不怕死還怕說實話?”

“好好好,落你們手裡老子認了!砍頭不過碗大個疤瘌①。先說好,回去得先給老子弄一大碗肉!”

“放心,我們不虐待俘虜。”“吃肉?你這橫勁兒不收斂板子都有的吃!”有人接著說,不知道誰照黑五腦袋頂打一巴掌,又惹得他一陣罵。

熙熙攘攘的七八十人,下坡後順小路避開十里鋪村子,向小運河河堤方向走去。

要說起陸家循他們,早就到十里鋪村外了,只不過在村西而不是村北。來的路上他們是分散著,所以有人遠遠看到日本兵的汽車,沒敢跟他們面對面的交鋒。因為跟張名遠約好的是做掩護,他們都在繞村南、村西那條稍微寬敞的路上等著,想著張名遠騎馬老遠能看到,提醒他北邊有埋伏就可以了。同時也派人在土崗東邊等著,直到聽見槍炮響也沒看到騎馬的人經過。

周逸之見到黃振坤屍體時已經傍晚了,這時大夥都在堂屋喝茶。張名遠提醒周逸之早做好離開的準備,因為陸家瑜打死餘半山以後趙振環絕不會善罷甘休。周逸之認為有道理,跟陸家瑜一商量決定把聊城的生意交給陸家循打理,等季堂的事情一了立即離開。這時候外面有人喊,大家出去一看非常意外。邢紅櫻看到黃振坤死的模樣幾乎傻了,痴呆呆的坐在地上好半天沒動地方也沒吱聲。陸家瑜倒覺得這事大快人心,也省的早晚有一天還得生死相拼。周逸之聽陸家循說抓住了黑五,馬上跟張名遠商量第二天再到警察局告季堂。剛走了幾步再回頭看邢紅櫻,忽然覺得她非常可憐。其實這件事他也有一定的責任,若不是犯病把家業託付給兩人打理,若不是以前身體不行對她的冷落,他們也不至於勾搭成奸。沉思了一會兒,他讓徐旭東先把黃振坤屍體收殮起來,連夜送回老家交給黃有福夫婦,再讓賬房給黃家拿些錢。

邢紅櫻一直呆坐著,不顧周逸之和陸家瑜怎麼看怎麼想,也不顧她的少奶奶身份。直到看徐虎和阿萊幾人搬黃振坤,才起身流著淚進屋跪在周逸之面前。哭著請求讓她回去,她願意交出所有的賬務和這些年收斂的財物,然後在後院的祠堂旁邊弄間房吃齋唸佛,只求他不要把他們的事在她鎮上公佈,免得她父母傷心。他一一答應,並表示會一如既往尊重她和她父母。看著她低頭出去,他又想起三個孩子,擔心他們因為母親的事受影響,就說讓徐旭東順路把他們帶回聊城。剛站起來又猶豫了,因為聊城他已經不能久待,不由得神傷地問張名遠怎麼做才合適。陸家瑜想都沒想就站起來,說當三個孩子和肚子裡的一樣,並要求大哥陸家成立刻趕去南潯把孩子們接到上海她家,等這邊的事情結束他們回去了再商量。陸家成同意,為防發生意外說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