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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五、歷史塵埃

蓮花臺座上,袈裟僧人與歐陽戎一樣咳嗽不已,但他是因為外面蓮塔大火產生的濃郁黑煙湧入。

嗆鼻黑煙將地宮內僅剩的新鮮空氣漸漸驅趕走。

可袈裟僧人絲毫未動,雙掌合十,嘴唇蠕動念經。

僧人仰頭望向井口。

井口外,隱隱有某位瘋帝抄寺砍頭的怒吼聲、有佛經與佛塔在烈火中燃燒的噼啪聲、還有僧人們的哀嚎求饒聲……跨越百年時空傳來。

四百年的南朝名寺,毀於朝夕。

但他不能出去。

畫地為牢的僧人緩緩低頭。

指尖處有一粒刻字的光點繼續飛出,在地宮四面牆壁上,銘刻下一行行倉促的草書。

一篇《歸去來兮辭》,與一段落寞的遺言。

袈裟僧人枯坐蓮臺,於滾滾濃煙中,眼瞼緩緩垂下,最終低垂腦袋。

地宮內,被莫名激發的古怪月光,正默默重現這百年前的光影。

一遍又一遍的迴圈勾勒。

歷史的塵埃被短暫掃去,嶄新起來。

這充斥地宮的古怪月光,似含靈性,依舊難忘百年前目睹的這段畫面,不厭其煩的講給後人聽。

地宮內的光影如夢如幻。

這一幕也不知持續了多久。

直至靜躺地上的月光長劍,被一隻模糊血手撿起。

蓮座下“歸去來兮”的四字石刻,綻放的月光緩緩暗淡下來,

四面牆壁上,一篇光芒萬丈的《歸去來兮辭》,也一個字一個字的熄滅,重歸黑暗。

歐陽戎撿起劍,爬起身,身形踉蹌的走向東側的壁畫牆壁。

他頭頂的一束陽光中,有一條孤獨懸掛的“弧”,他絲毫未看一眼。

壁畫前,歐陽戎身子搖搖晃晃,兩手撐住牆壁,才勉強站立。

手指觸碰到了壁畫上的裂縫,摸了摸縫隙下面的黑灰舊牆。

他低頭看了眼被黑灰染髒的指肚。

若沒猜錯,裡面的這一面舊牆,應該才是當初那座蓮塔地宮的原裝牆壁。

現在的壁畫牆壁,是後來的東林寺僧人們新修的。

從劍訣後面那一段臨終遺言可知,這位衷馬大師其實是東林寺的最後一位煉氣士,或者說……本是最後一位掌握“寒士”劍訣的執劍人。

當初,南北朝鼎爭,面對北朝大隨的南下兵鋒,南國皇室寄最後希望於鼎劍。

南國皇室牽線搭橋,使蓮宗東林寺、龍城眉家、還有云夢劍澤,於此寺的蓮塔中,指大道為誓,訂立下了蓮塔之盟,精誠合作。

結果,造化弄人,南國皇室脆若薄紙早早覆滅,也是害女紅者也,鑄造到一半的鼎劍之胚,落到了隨瘋帝手中,瘋帝命令龍城眉家繼續鑄劍。

東林寺僧人與眉家鑄劍師,擔憂多柄鼎劍全落入一位獨夫之手,又為遵循蓮塔之盟,歸還當初供“鼎”的雲夢劍澤一口新鼎劍。

於是雙方里應外合,默契冒險盜竊了隨瘋帝在蝴蝶溪畔新鑄成的鼎劍。

歐陽戎之所以不久前幡然醒悟,鼎劍的裝虛之物並不是劍匣那樣的固定實物,而是整座龍城縣。

便是因為,衷馬大師的盜劍方式,給了他當頭棒喝:

當年,隨瘋帝鑄劍大成之日,眉家鑄劍師們也與今日的老前輩一樣,刻意隱瞞了“裝虛之物”的真相——其實整座龍城縣,都是一座劍爐,不僅給新生的鼎劍首次洗劍,同時也是它的裝虛之物。

於是衷馬大師遠遠枯坐於東林寺蓮塔下的秘密地宮中,只利用九品、劍訣、真名三個條件,直接將新出爐的鼎劍具現出世,藏入地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