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抱著的一堆油紙包裹的油麻餅,隔著衣料,燙紅了胸口面板。歐陽戎徹底醒酒了。
他離開油麻餅攤子,把衝動買來的一堆油麻餅,一股腦塞送到路人手
最後只留下三枚餅兩枚塞進懷中
一枚撕開油紙,歐陽戎低頭大口啃吃。
他塞滿餅的嘴巴,驀地咧嘴笑了下,笑的有點難過。因為想起了阿山買油麻餅給他當早餐,想起了阿山次次經過彭郎渡時、都默默買兩塊油麻餅帶回家給母妹。
在街上路人略微古怪的目光裡,歐陽戎加快腳步離開,朝彭郎渡外大步走去,背對那座有船隻與師妹等待的碼頭。
歐陽戎心中進發出一股衝動,想見一見阿青與柳大娘。
直到這時,他才突然明白,為什麼明明高升五品,這幾日的自己卻並沒有多少開心。
明白了為何整理行囊、挑燈看劍時眉峰難解。
也明白了今日為何放鬆節制、任由鄉親們的酒漿灌醉自己。
歐陽戎深呼吸一口氣,胸口前的三塊油麻餅熱乎乎的,將他的心也燙的炙熱起來,歐陽戎的腳步越來越快,穿過一條鬧街,他看見前方迎面走來幾個市吏,立馬轉頭,鑽進小巷。
少頃,小巷中走出一位嘴皮極薄的冷眼女工,匯入人流,默默經過搜尋的市吏。
離開檀郎渡,歐陽戎摘下青銅假面,塞進袖裡,攔住一輛馬車,趕往了城郊的阿山家。
看著前方熟悉的屋舍,歐陽戎的腳步越來越慢,最後在院牆外十丈處停下腳步。
他摸了摸墊在胸口的溫熱油麻餅,在院子前,徘徊打轉起來。
歐陽戎不時回頭,看一眼低矮到他輕而易舉翻越的夯土院牆,
“屋裡怎麼沒聲音,阿青和柳大娘在幹嘛......阿青是不是安靜坐在小板凳上、心靈手巧的織衣服,還是說在休息,發呆摺紙,研究我教她的鳶尾摺疊法......
“柳大娘呢,大夫說她是醒是昏,身體無礙,但不能受刺激,不能告訴她阿山的事情......柳大娘是不是還躺病榻上,望著門口窗外,念念叨叨阿山何時回來......”
歐陽戎腳步像是灌注了鉛液,難邁出一步,不敢翻過前方那一面矮矮的土牆。
突然間,他看見前方院門自內推開,有人走出,不是阿青,是一個年輕婦人。
婦人十分面生,穿一身白服,腰繫圍巾,端著一盆浮菜葉的渾水,走到院外一顆棗樹前,潑灑出去,單手撐腰,擦了擦汗,喘氣休息。
她身後的院子裡,有炊煙裊裊升起。
歐陽戎微愣,旋即反應過來,這年輕婦人應該是阿山那位未過門的媳婦,之前,六郎他們也有提起過。
“記得,阿山和她好像只是訂婚......她還守在阿山家,悉心照顧公婆與小姑嗎......是個良善安分的女子,像阿山一樣老實,阿山沒遇錯人。”
歐陽戎心中既欣慰又難過,因為想起了某木訥漢子曾大著膽子誠懇的邀請老爺參加婚禮。
年輕婦人沒察覺到不遠處某道聚風藏氣身影的存在,站在樹下,眼神略微擔憂的望向村莊外的一條官道,似是等待著什麼。
歐陽戎微微皺眉,阿青出門了嗎?去了哪?
就在這時,歐陽戎看見年輕婦人眼睛亮了下,長鬆一口氣,往前迎去。
歐陽戎循著年輕婦人的目光望去。
最後一抹夕陽已經落下,夜幕緩緩降臨,遠處昏暗的官道上,正有一道纖細嬌小的身影走來,與年輕婦人匯合。
是阿青,這熟悉的小身板,還有襦裙腰間繫的熟悉蝴蝶結,歐陽戎一眼就認了出來,當初還是他教她系的。
阿青身上這件襦裙怎麼越穿越大......又憔悴瘦了點......歐陽戎鼻子略酸,朝前方空氣張了張嘴,卻像是被人封住了穴位,沒喊出名字。
他看見年輕婦人與阿青一起轉身走回了院子。年輕婦人問:“小姑沒見到他?”
“見到了。”纖細少女搖搖頭,眼神略顯茫然:“但人好多,好多人在送老爺,阿青沒擠上去...
”年輕婦人想了想,“他看見你了嗎?”
“好像沒看見......又好像看見了,老爺喝了好多酒,旁邊好吵,我喊了幾聲,他好像看過來了,不知道看沒看見,我,我不知道。”
阿青茫然低頭,看著懷裡一團抱過去、又回來的碎花布包:
“可能老爺也不想見我吧,也是,會勾起傷心的。”年輕婦人抬手,摸了摸少女的沮喪小腦袋:
“小姑往好了想,可能他只是忘了,今日也沒看見。不是不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