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魏元忠問。
李崇義嘆息了一聲,說道:“因為他在老夫病重的期間,仰仗著老夫對他的信任和暫時委託的各項權力,幹出了很多敗壞律法朝綱的事情。一但你我二人當面對質,他就要原形畢露、死無葬身之地。”
魏元忠眉頭一擰,“既然如此,李長史為何不早做應對?”
“老夫也是死過一次之後,方才知曉。”李崇義斷斷續續的說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夫看他韋巨源平常很是道貌岸然,也頗為精明能幹。不料,卻是這樣的一個卑劣小人!”
“李長史,且先不要妄加品評,只說事實。”魏元忠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據我所知,在李長史臥病之時,你的嫡孫,也就是幷州大都督府的法曹參軍李仙童,一直都在和韋巨源一起,主理幷州大都督府的各項軍政要務。在此期間,他還娶了韋巨源的女兒為妻。李長史,難道韋巨源的一切所做所為,李仙童都能不知曉嗎?”
“我的確是不知道。”李仙童答道,“我只是一個法曹參軍,有自己的責職所在。在我職權之外的事情,韋巨源大可不必告訴我,我也不敢僭越打聽。至於娶他的女兒,則完全是我的私事。兩情相悅而已,與公事無關!”
魏元忠微然一笑,說道:“那麼李參軍,你總該是稍稍有所查覺韋巨源在濫用你祖父暫時委託給他的權力吧?他最後動手要謀害你的祖父,難道你事先就沒有半點的查覺?”
“魏御史,你好像問得有點過了。”李崇義出言打斷,說道,“現在應該是討論老夫與韋巨源的問題,你為何要將矛頭對準了李仙童?”
“不,本官的矛頭不指向任何人,只指向事實的真相!”魏元忠義正辭言的道,“李參軍是李長史最親近也最信任的人,如果韋巨源屢行不軌他卻沒有向李長史做出任何的彙報,那麼李仙童的動機和行為也就很值得懷疑。因此,本官有理由懷疑李仙童也是韋巨源的同黨!”
“胡說!我豈會有謀害自己祖父的道理?”李仙童厲斥了一聲,“再者說了,在私人的立場上我是韋司馬的女婿,是晚輩;在公事的立場上他是我的頂頭上司。他要做任何事情都大可不必向我有任何的交待。再加上我初來乍道對幷州大都督府裡的情況一概不熟,韋司馬要對我瞞天過海獨自發號施令,非常的容易!直到現在,我也仍然不相信韋司馬會出手謀害我祖父。因為此前我看到,他對我祖父的尊敬與愛戴甚至勝過了我的父親,我也一直把韋司馬看作是我的親叔叔一般——若非如此,我又豈會和他的女兒有所親近,並最後娶了他女兒?”
“你少說兩句。”李崇義斥了一聲,說道,“魏御史,咱們就事論事,韋巨源謀害我,確是事實。就在幾個時辰之前,他走進老夫的臥房說有重要的軍務商談,摒退了老夫身邊的醫官、童兒與僕婢,然後伸出雙手掐老夫的脖子。你看,淤痕猶在!”
李崇義揚起脖子給魏元忠看,的確是有幾道烏黑的淤痕。
魏元忠不置可否,要偽裝出這麼一點小細節,未免太過容易。
“當時老夫被他掐得暈死過去,有一名婢女心細耳尖,聽到了房間裡的動靜於是闖了進來,當場撞破。然後,老夫的僕婢們一擁而入,將韋巨源抓了個現行。”李崇義說道,“不管魏御史是要人證還是物證,一應俱全。”
“好。”魏元忠點了點頭,心想李崇義為官多年,肯定是深知一切法律程式。辦案講究的是證據,縱然辦案之人心裡有一萬個懷疑,也大不過擺在眼前的證據。眼下就算我明知道李崇義脖子上的傷痕和那些證人都是造假,但是在證明這些證據是造假之前——只能採信!
魏元忠只能在心裡罵了一句,果然是熟知門道,老奸巨滑!
“這就是老夫能對你說的。”李崇義說道,“至於在老夫病重的期間韋巨源幹了一些什麼,魏御史自己去查吧!該是老夫承擔的責任,絕不推脫;該是算到韋巨源頭上的,老夫也絕對不會代他受過。”
“好,本官現在就去提審韋巨源。”魏元忠報了一下拳,“告辭。”
“仙童,陪魏御史同去。”
“是。祖父大人安歇靜養,孫兒先請告辭了!”
二人離開了李崇義的房間,魏元忠心裡就在想,李崇義一口咬定韋巨源是要親手掐死他滅口,那就等於是把所有的過錯全都推到了韋巨源一個人的身上。
那韋巨源又該怎麼說呢?
“魏御史,請跟我來。”李仙童依舊在前引路,“事發突然,韋巨源被擒之後就地關在了大都督府裡,離此不遠。”
“好。”
二人在大都督府裡穿行了一陣,到了一個待客的別院,有一些軍士在這裡嚴密看守。
“開啟房門。”李仙童指使軍士,開啟了一個巨大的銅鎖。
門剛剛一推開,魏元忠就看到一雙……懸空的腳!
再一仰頭,有個人身穿緋色官袍的人雙腳離地的懸在樑上,歪著頭脖子已斷,一臉醬黑色,舌頭吐了出來。
“岳父大人!!……來人,來人哪!”李仙童悽慘的大叫了一聲,慌忙招呼軍士上前,將懸在樑上的那人抱了下來。
“韋司馬,斷氣了!”
“適才看他還好好的……”
“這是畏罪自殺了吧?”
軍士們在議論紛紛。
“岳父大人!”李仙童撲在韋巨源的屍體上只是哭號,哭得很是傷心。
魏元忠對眼前這一切根本就在預料之中,因此冷眼旁觀一言不發,只在心中說道,死無對證……幹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