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劍先生抖了抖衣袖,於夜色中翩然而去。但駱天卻沒有就此歇下,他還有事要做。
院牆的裡側纏著三道帶有鋸齒的絲網,下面鋪著一小片拔尖的碎塊石頭,而在靠近水缸的地方,恰好還有一顆枝繁葉茂的老楊樹。
只是此等時節,楊樹上的葉子早已枯黃不堪,上面枝幹上零零落落的掛著幾片,院牆地面上更是散下不少。
駱天一提衣袖,在臉上抹下一把汗,然後對著地面輕輕一甩,隨即再次拿起鎬頭對準柳樹下的地面,於半空中揮舞不停。時間早已到了下半夜,正中間的圓月灑下大把的光輝,柳樹下,水缸旁,鎬頭中,一片金黃。
鎬頭的幅度並沒有多大,舉的並不是很高,但每一次落在坑洞中的泥土裡,總是將前端全部沒下,然後在地面上再次堆起一撮溼溼的土壤。雖然只是一牆之隔,但外面卻是聽不到一點鎬頭刨土的聲音,駱天儘量將每一絲力氣用到最細,將鎬頭也控制的最為準確。既隱蔽安全,又省時節力。
土坑長約四尺,寬約半米,深度早已接近一米,但鎬頭還是沒停,似乎還有一段更深的距離。半空中再次飄下幾片寬大的黃葉,甚至有一片在不斷的動盪中墜進了深坑,然後鎬頭再動,伴著一鎬泥土又自此翻到了地面上。駱天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已經步入武道中期偏上的他完全可以運氣調息,沒必要出現這種汗流浹背的場面,但是他想試試,他想憑藉著自己的體力活動來鍛鍊力道的控制力,因為所以,他這樣做了。
鎬頭的把手終於深入到地面之下,他不得不趴在深坑的邊緣,一隻手支撐著身體,另一隻手翻動著鎬頭,繼續刨土。泥土,早已在他的青衫上濺了一大片,他卻沒有看上一眼。
再次爬起身子,駱天隨手將鎬頭丟在一旁,寬大硬實的鎬頭掉到地上,仍然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他稍微在身上一圈拍打,泥土還沒有落下,整個身子便已經跳進坑中。腳下傳來不斷的溼氣,手臂上舉,卻還沒有夠到土坑的邊緣,他笑了,因為他很滿意。
重新回到地面上,他沒有理會頭髮上的碎泥,更沒有管擋在地上的鎬頭,轉身回屋,再出來時,手裡已經多了一件物事。
綠色的波紋,扇形擠壓下的扁圓形狀,迴盪不止的光華,卻是孔雀劍。
摸著上面的光滑劍身,駱天的心中澎湃不已,只是,他現在肩上的擔子很重,他不得不狠下心來先將孔雀劍藏在這裡。神秘的隱宗無常,莫名的炎子身份,還有當年當初的故事,沒有了帖子中的儲物空間,孔雀劍早晚會被發現,最終只會是在他頭頂眾多的陰雲中再次新增一道傷口。他的修為還不是太高,他也暫時指望不上劍樓的依靠,他決不能出現一丁點兒的破綻,他必須將孔雀劍放在這裡。
雙手在兩邊的劍鋒上抓著,孔雀劍寬大的劍身一點一點掉入土坑,手力使然之下,劍柄終是深深的插進坑底。深坑四面還在映著綠色的光斑,與空中灑下的月光漸漸混合,如夢如幻,煞是好看。
駱天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總覺得缺了什麼,他緊走幾步,在屋裡淘出一瓢涼水,慢慢的散到深坑裡,孔雀上,濺起一大片的水霧。然後,將幾隻風乾的枯葉細細撒了下去,他本想找幾片綠葉的,但此時夜已過半,還要避免驚動巡邏的四北衛,著實有些不好找。
“你先在這兒待著,等過上一段時間,當我有把握把你戴在身上,可以正視無常的時候,我肯定把你取出來。”駱天蹲在地上,將說手伸開,靠在一起,一把一把的推著上面的泥土,深坑中泥土逐漸掩蓋了綠芒。
“不過,說實話,我都不知道,這段時間一過便是多久。”泥土還在填著,他卻是自嘲一笑。
“琉璃,孔雀,還有常府暗盒裡的東西,或者以後還會碰見的東西,我都會一一查明,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要弄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用到了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聽到我的召喚,即使相隔萬里,我們也可以再次相見,然後,我們,一起開天。”
“還有姥姥,倒是更加神秘啊!”
駱天雙手抱頭仰在地上,看著高空中稀薄的雲彩,眼中一片黃葉閃過,卻是不知又想到了什麼。整個下半夜,他就這樣靜靜的躺在楊樹下沉思望天,他想再賠孔雀一會兒。
整個下半夜,老楊樹下的土地上,慢慢長出一片細小的嫩芽,白黃色的芽莖,翠綠的芽尖,遍地的黃葉中更加鮮豔。
朝陽還在東半空定著,四北城的各個街道早已熱鬧非凡,各式各樣的生意人遊走在每一條大街小巷,活力與雜亂充斥著每一個地方。
駱天以一種極為慵懶的姿態坐在一條粗木板凳上,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帆布棚子,四邊各自在地上插著略高的木樁,棚子下襬了幾張大方桌,方桌有些破舊,卻也是乾淨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