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鈺冷然看著容衡。
容衡沒有料到容鈺竟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一時不禁怔住,早已打好腹稿、預備訓斥容鈺的話也全都生生嚥了下去。
他年幼時,侯府的境況一日不如一日,襲爵後,又是靠商賈之女支應門庭。
那些年裡,他遭過很多冷眼。
可那都是以前了……
大沈氏早已入土,也帶走了他靠著商賈銀錢重振家門的屈辱;
杜氏為他生下一雙驕人的兒女,他也做到了昔日對杜氏的承諾,扶杜氏做了正室夫人!
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父親去世後悽惶無助的少年,也不是那個被人恥笑也不敢還擊的無能侯爺!
他是泰寧侯府的家主,更是皇后之父、天子國丈!
京都高門,滿朝文武,莫敢不敬!
容衡怒然看向容鈺。
他不信她沒有聽明白他話裡的明示,也不信她的那句“夫人”是無心之失。
他至今記得清楚,她出閣那年,珠冠霞帔,最後拜別雙親時,喚杜氏的,也是“夫人”,而非“母親”!
那聲“夫人”,從府裡傳到府外,以至於生出議論,道是昔日小沈氏和離出府別有內情,鎮北王妃為生母抱不平,不肯喚杜氏“母親”。
流言難息,漸漸成了杜氏的心病。
是以今日容鈺歸寧,他早已打定主意,定要讓容鈺喚杜氏一聲“母親”!
猖狂逆女!
不管她嫁了多麼得勢的人,不管她如何巧舌如簧、善於詭辯……
他都要叫她知曉,就憑著他是她的“父親”,她這輩子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可容衡訓斥的話尚未出口,容鈺已率先開了口。
她清冷的聲音就像隆冬的風雪,一句句澆滅了容衡心頭的怒火。
她說,“夫人貴為皇后娘娘之母,小女非是夫人所出,不敢貿然攀附皇后胞妹之名。”
不敢攀附皇后,所以不喚杜氏“母親”……
容府眾人都詫異地看著容鈺。
唯有邵北城,看著容鈺的眼裡皆是笑意。
比起說歪理,這世上恐怕沒幾個人及得上他這位小娘子……
自然,他也是在無數次的爭嘴落敗後悟出的……
眼下,容衡和杜氏面面相覷,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倘若就這樣依了容鈺所言,他們自是心有不甘……
可若是駁她……
他們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