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本宮是為了長公主一人興辦女學?”
愉貴人不解地看向皇后。
女學,不正是皇后為了長公主進學才提議興辦的嗎?
皇后為何如此發問?
難道,皇后是要給興辦女學找個冠冕堂皇的名義?
皇后今晚的興致似乎格外好,不待愉貴人作答,她已開口道:“本宮記得,你父親是有功名的……”
愉貴人便受寵若驚、不勝感激般地回道:“多謝娘娘抬舉,家父生前乃是秀才,和兩榜進士、閣老們相比,算不得什麼!”
她想了想,又巴巴地補充道:“鄉野讀書人罷了,和娘娘的學問相比,望塵莫及!”
皇后聞言不悅。
她不認同“世上無不是的父母”這句話,自己也並不如何滿意兩輩子的父母。
但是,子女和父母有矛盾是一回事,子女透過貶抑父母來恭維他人又是一回事。
據她所知,愉貴人的父母在愉貴人幼時便俱已早逝,儘管愉貴人的父母未能親自照看愉貴人長大,可生死有命,他們至少留有忠僕、家財,保障了愉貴人的生活。
愉貴人此時說起亡父,語氣裡卻沒有半分悲痛追思,還把亡父和兩榜進士、閣老們做比。
天下士子千萬,會試、殿試三年一次,能金榜題名者寥寥無幾。
科舉取士,固然能考出士子們的學問,可每個人的臨場發揮,都和他們的天資、師傅、際遇、見識、運道以及時局大勢相關。
兩榜進士令人欽佩,落第計程車子們也不該遭人輕視。
尤其是,不該遭到他們的兒女輕視……
但凡愉貴人對她的亡父有幾分追思感念之心,此時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皇后感慨地看著愉貴人。
設身處地,愉貴人一個自幼父母早逝、被拘在深閨裡養大的女子,又能指望她懂多少?
不過是虛長歲數罷了……
她要做的,就是讓更多女子能從內宅走出來,便是不能有一番作為,能多讀些書、懂些道理、看看大好河山、長長見識,也是好的。
她從科技發達、男女平等的二十一世紀來到這裡,總要做些事情。
愉貴人不知所措地看著皇后。
皇后放緩了語氣道:“你的父親是讀書人,你家中有田產世僕,便是所謂的耕讀人家……”
愉貴人茫然地看著皇后,彷彿不知道皇后為何會說起她的家世,心底實則有些發怵……
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后察覺到了她的家世有異……
這麼多年過去了,不僅那秀才的族親都深信她就是那位遺孤小姐,就連當地官府也不曾察覺有異,把她選送入內廷。
徵選秀女送進內廷是多麼要緊的差事,若是出了大岔子,當地的官員從上到下一個也逃不了……
真正的她早已被處以極刑,現在的她,姓名、戶冊、樣貌,和真正的她沒有絲毫關聯。
皇后絕不可能察覺出異樣!
愉貴人這樣安慰著自己,心裡卻止不住地開始慌亂。
尋常人自然察覺不出異樣……
可皇后是什麼人?
皇后自身智計過人,身後更有後黨文臣士子、遍佈大周的杏林春、富可敵國的北沈、以及江南藏劍山莊凌家的江湖勢力!
皇帝寵信她,皇后查她再正常不過……
尋常人查不出來的,皇后卻能查出來……
皇后並未察覺到愉貴人的不安,繼續道:“本宮曾聽聞,你們南地學風昌盛,耕讀人家是最受尊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