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想到那個人全身各處便是刻骨的疼痛,那些年所遭受的痛苦都被烙印在骨髓裡,這麼多年來,從未忘懷。
手機鈴聲在壓抑的環境中突兀地響起——“今天感覺也很好,被老師誇了,很開心,媽媽晚安。”
自家乖仔回了訊息,姜宛眼中痛苦的神色終於散去,眼神也下意識變得溫柔。
“晚安”
江老師去開每週例會,辦公室裡只有姜俞一個人在整理最近幾天的手術病歷。
這周手術並不多,除了一個墜樓急救比較麻煩之外沒有其他大手術,而姜俞發現自己只在那次看到墜樓大出血的傷患有了暈眩耳鳴之類比較嚴重的反應,其他的小手術也只是有點頭暈,沒有嚴重到無法參與手術的地步。
這些發現讓姜俞高興了好一段時間,這起碼說明他的暈血正在慢慢好轉,儘管不會短時間內完全癒合,但至少不是無可救藥。
如果有一天真的能克服暈血的話,那是不是就意味著在某一天,寧和會有一個叫做姜俞的外科醫生。
就在姜俞暗搓搓開心時,護士帶著一位老太太進來了,小實習生立馬把臉上的笑給收斂住,恢復成一本正經的模樣。
護士小姐姐被姜俞還不太嫻熟的換臉神技逗得笑了出來,說:“這位女士昨天預約過,江大夫去開會了嗎?”
“嗯。”姜俞點頭,看著護士小姐姐身邊的老太太,總覺得有些眼熟。
“您可以先在這兒等一會兒,估計江大夫開完會馬上就回來了。”
護士小姐姐溫柔地說完後等老太太點頭答應便離開,辦公室就只有姜俞和老太太兩個人。
“您先喝點水。”姜俞把倒好水的杯子遞過去,想了想又說:“老師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剛才還在閉目養神的老太太冷不丁說道:“你就是上次給我取藥的小孩兒吧。”
話音一落,姜俞才想起來這就是實習第一天見著的那個帶著保鏢的老太太,這也不怪他記不起人家,每天在醫院見到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僅見過一次的人自然沒記得那麼清楚。
想起來之後他又覺得不對勁,上次見這位老人家她是因為術後體虛,腸胃不調才顯得臉色蒼白,但是她當時的情況喝過藥再好好補身體就沒事了。
但現在觀察,老人家面色浮腫,眼下烏青,比上次的情況還不如,姜俞眉頭一皺,說:“我的問題可能有些唐突,不過還是得問一下,您在家是不是沒有好好吃藥,或者沒有好好調養?”
老太太聽了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說:“藥吃了,腸胃沒有問題了,燕窩阿膠也一頓不少,就是這身體啊,怎麼也好不起來。”
隨後老太太又在姜俞的詢問下斷斷續續說了一些,最後竟嗚咽著哭了起來,讓人慌了手腳。
雖然慌神,根據老太太說到的那些,姜俞又試著給她把了脈,心中有了初步判斷。
老太太家境不錯,兒女都是本市有頭有臉的人物,吃穿用度什麼都不缺,本來是個安享晚年的福氣命,只是老太太一年到頭和兒女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心裡憋屈,最後鬱結成疾。
總而言之,是心病,卻也有藥可醫。
肝火鬱積,容易導致頭疼失眠,也容易抑鬱。最主要的,是肝火,緊接著就是除心病。
儘管已經判斷出病情,開藥的事情姜俞並不敢逾越,只能等著江老師回來再說。
守規矩的小實習生抿唇,坐在老太太身邊,絞盡腦汁,溫聲勸解。
有的脆弱需要安靜的陪伴,而另外一些,卻需要其他人給予力量。
副院長辦公室裡,煙霧繚繞,儘管坐在對面,江寧川依舊看不清副院長的表情。
“不是戒了嗎。”他隨口問了一句,自從上一屆副院長因為肺癌去世,醫院很多人都開始戒菸。
“就偶爾抽一口,不礙事。”副院長說完便把手上的煙在菸灰缸裡按滅,又把剩下的那一截重新塞回抽屜裡。
“楊非凡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就是那麼個人。”
這次的主任職稱江寧川和楊非凡都具有競選資格,只不過一個靠實力,另一個靠資歷。
江寧川從業十年,最近幾年醫院最複雜的手術幾乎他一個人包攬,倒不是說他搶功,畢竟那種程度的手術全市也找不出其他人能做的。
而楊非凡,在寧和待了近二十年,不說人品如何,單憑工作經歷,不功不過,挑不出錯,也沒有任何出彩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