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家樂在天池峰留了整整一天,兩人談天說地,彷彿回到了少年時候。
似乎來之前就想過了,錢家樂始終沒有提及她如何受傷之事,也沒有問過她將來要怎麼辦。劍修失去了劍,哪怕丹田養好了,都是不可觸碰的傷痛。
尤其,錢家樂自己是劍修,更能體會這一點。
直到告別時,眼看靈玉並無半點傷懷,錢家樂才感嘆著說道:“程師妹,你跟以前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又好像還是一樣。”
“哦?”靈玉笑問,“哪裡不一樣?又長俊了嗎?”
錢家樂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這是刺激我嗎?”
靈玉大笑,她從來就是這樣,要笑就坦率地笑,不會遮遮掩掩。
“其實不是這樣。”錢家樂又仔細地看了幾眼,“以前沒發現,程師妹長得這麼好,若是換上釵環,定然美貌。”
靈玉笑著擺手:“表相如何,有什麼要緊?況且,正如你說的,我長得這麼好,看不順眼的都是嫉妒!”
錢家樂跟著笑了起來,笑罷,認真地道:“我知道哪裡不一樣了,師妹你好像比以前多了一種光芒,就好像……千百個人裡,仍然會一眼看到你似的。”以前的靈玉,雖然皮相極好,卻不見得多麼耀目,現在的靈玉,似乎從骨子裡透出一種東西,自然而然地吸引他人的目光。
這種吸引,發自內心,無關男女。這讓他覺得。其實靈玉並不如自己以為的那樣傷痛。於是。話脫口而出:“程師妹,不久之後,我築基圓滿,便會為了結丹出行,希望有一天,我們仍然能夠並肩同行。”
“錢師兄放心。”靈玉收斂了笑容,眼中帶著堅定的自信,“會有這麼一天的。”
錢家樂寬慰一笑。欣然告辭。
離走前,他又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靈玉到底哪裡不一樣了。
以前的靈玉,也很自信,但那就像琉璃在陽光下閃爍的光芒。而此時的靈玉,無須陽光,也沒有的琉璃的脆弱,她本身就在發光。
或許,本命靈劍碎裂,對程師妹來說。並不是壞事?錢家樂冒出這麼一個念頭,感到自己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他相信。那個敢打敢拼的程靈玉還在,希望也還在。
此次會面不久,錢家樂就離山了。
靈玉過起了深居簡出,修養復修煉的日子,無事從不踏出天池峰半步。
她熟悉的朋友不多,宗門之內,只有錢家樂算是。而宗門之外,與羅蘊常有通訊,知道他過得不錯。大衍城一別,蕭正誼和妙顏夫婦也有帶信過來,對她很是關切。還有個緣修,偶爾也會託人捎個口信來,聽說混得風生水起,得意萬分。最讓靈玉覺得掛心的是,留在星羅海的範閒書,與她失去了聯絡,他沒有再留在當初的拍賣行,也沒有告知她自己去了哪裡,就這麼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最讓靈玉感到遺憾的,是屠秋容。她清醒過後,派阿碧回了攬月峰,得到的是屠秋容已經隕落的訊息。
靈玉呆了很久。
屠秋容並不是隕落於戰場中的。從戰場回來,已經築基圓滿的她,為了一圓多年的夢想,開始衝擊結丹。就在一次離山外出,尋找契機的時候,再也沒能回來。
她回想起初入門時,那個威嚴不可侵犯的屠師叔;她築基時,那個殷殷叮囑沒有半點不耐的屠師姐;戰場中,對她關懷教導、時時提攜的屠師姐……沒想到,她在險惡的戰場中活下來了,卻隕落於尋道之途。
金丹大道。靈玉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這四個字的沉重。
在它面前,沒有任何僥倖可言,踏錯一步,都是末路。
它沉沉地壓下來,重逾山嶽。它帶來的壓力如影隨形,卻又看不到摸不著。
要努力啊程靈玉!她在心裡對自己這樣說。不僅僅努力,還要盡力,想要去更高的地方,看更美的風景,就要有更大的勇氣,付出更多的汗水。不要以為自己會走運到底。
…………
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靈玉開始著手修煉。
據她研究,仙書應該是一件法寶,而且是已經具備了靈性,有可能衍化出器靈的法寶。除了同名的功法,更有著各種妙用。比如,擁有聚靈功效,對靈氣十分勉強,可以將周身的靈氣有序地控制住,形成靈網。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妙用摸不透。至少她敢肯定,沒有仙書,她的傷可能要拖更久,更不可能在三十年昏迷之後,還維持如此平和的心境。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跟她夢裡的那個修士有什麼關係?莫非真是某位大能前輩的法寶?
仙書不會開口說話,她也得不到答案。她想,也許哪一天,自己站得足夠高了,才有可能追尋到仙書的來歷吧?
又是一天泡在溫泉裡,一邊溫養經脈,一邊煉氣打坐。
阿碧坐在溫泉邊,拿著本道經背得搖頭晃腦。
靈玉聽著,時不時地將她背得七零八落的內容拉回正題。
好不容易背完了,阿碧眼巴巴地瞅著她:“我可不可以出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