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雖無金陵之繁華,但毗鄰金陵皇城,亦是燕國三大州城之一,人口三百餘萬,這一場夏末的大雨洗盡鉛華,雨後轉晴空,第二日這柏雲山環繞的雲州城便愈發顯得蒼翠欲滴。
雲水藉此東流入瀾滄,便有天下白蛟入海,雪嶺橫江的飛雲渡奇景,雲水浩浩蕩蕩憑著山澗奇險飛流直下奔入瀾滄江中,激起大浪千朵,遠遠望去便如蛟龍翻騰入海,雪嶺橫江逶迤,氣勢雄弘,天下罕見。
而在這柏雲山百嶂重巒之間,又有十八樓之美譽,十八座高樓屹立在雲水兩岸崇山峻嶺之間,高聳入雲,正好可以一覽白蛟入海,雪嶺橫江的盛景。
聽雪樓與望潮庭南北對應,自是此中翹楚,比之十八樓其餘酒樓妓院,商鋪驛館別有一番韻味。
聽雪樓與望潮庭都是茶樓,一個在山澗之北,一個在山澗之南,這些時日,那妖孽荊葉伏法的訊息傳遍東土,普天同慶。
偌大的雲州城中,高樓林立,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今兒個可是正經八百的喜慶日子!
便在這飛雲渡,十八樓各出龍舟一方,雲州勇士善泅者數百人,披髮文身,十八方龍舟之上旌旗飄蕩,爭先鼓勇,朔流爭先,出沒於鯨波萬仞之間,賽龍舟奪魁首。
潮流兩岸,人群熙熙攘攘,吶喊聲猶如雷霆。
聽雪樓間十三層,今日也是人滿為患,不光是普天同慶賽龍舟的大喜日子,更因為那有著鐵嘴之稱的半口蘇評書藝人今日要在聽雪樓上來一段新近的魔頭傳。
半口蘇鐵嘴銅牙聲名遠播,近日得聞那荊國妖孽伏法,自編一段魔頭傳搬上茶樓桌面,為此聽雪樓和望潮庭還為爭半口蘇險些大打出手,最終還是半口蘇現身說法,今日先在聽雪樓,明兒個換到望潮庭,眾人方才止休。
十三層聽雪樓下三層專為說書飲茶,三層雅舍環抱一樓下小小一方書桌,半口蘇還沒出場,這十三層座位便已無座可落,茶樓生意興隆,老闆也不計較許多窮酸百姓站在空當處,靜等說書人到來。
聽雪樓大門敞開,門口來了位青衣相士,揹著前後褡褳布兜,右手握一張幡布招牌,只見上面寫著十六個大字,“青衣相士,鐵口直斷,一卦千金,分文不取”。
此人一身青衣,卻還是個跛腳鬚髮皆白的老漢,留一雙長眉在外,倒還有幾分神仙氣韻,要說這雲州這種占卜取卦的黃岐道人頗多,聽雪樓守門的小廝自然也司空見慣,但這青衣相士又與別個不同。
那打雜小廝一抬手攔住老頭兒去路,叫道:“你這跛腳道士,竟是胡說,既然一卦千金,又如何分文不取,今日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半口蘇的魔頭傳,可休想看到”。
那華髮跛腳道士,笑眯眯一雙長眉一挑,叫道:“小哥可是見怪不怪,小道鐵口直斷,一卦自取千金,若是祖師爺不靈,自然分文不要了”。
打雜小廝聽著會意一笑道:“照你這道士所說,豈不是你早是富豪老爺了,你倒是給我說說,咱們今日賽龍舟,倒是哪一家能得第一?”
那跛腳青衣老道說道:“這個自然是聽雪樓的白蛟雁翎舟了,你看,那不是已經要得第一了麼?”
小廝一聽喜上眉梢,踮起腳尖向著江河裡望去,湍流大浪之間,一艘鐵甲巨船,上雕刻著龍首雁翎,果然是一舟當先第一個衝下了雪嶺天塹,小廝一時興奮叫道:“你這老道士可真是不錯……”
正說著,卻見那道士已然繞過自己進了樓裡,居然還就前尋了一張座位坐下了,小廝揉了揉眼睛,甚是驚訝,這老道士動作也忒快了一點。
便在這時候,小廝看著遠處,眼睛忽然一亮,卻是那中央的二樓上,出現了一名錦衣束髮挽髻的玉面公子。
“天哪,畫眉公子到了!”
小廝看著那玉面公子,一陣驚訝,畫眉公子自一個月前來到雲州,便出手闊綽的不能再闊綽,光是雲州歌舞花柳巷子,畫眉公子就不知道花了多少萬銀錢,更別說十八樓,聽說畫眉公子為在那紅香別院聽一位姑娘的曲子,竟然包下了整整一座紅香別院。
大財神降臨,小廝看著眼睛都值了,心裡也暗歎到底是半口蘇的風采,連畫眉公子都坐在二樓,那三四樓又不知道坐了多少燕國貴戚。
小廝翹首向著三樓望了一眼,看著那虯蟒長袍,玉帶華貴的中年男子,頓時心裡一陣唏噓,原來城主大人楊鼎天都到了,而城主大人左右,兩位道人模樣的老者,神采出眾,更是被周圍一群人簇擁著,顯得地位超然。
這兩人依著小廝的眼力勁兒,當該是前些日子傳說的那兩人,都是新近封賞的大官兒,那一位紫色道衣,鬚髮皆白的老者,自然是蜀山下山歸俗的聖人,初聖李當心,如今被皇后娘封賞了荊州城主一職,當該是走馬上任路過雲州,正好一睹雲州盛景飛雲渡。
另一人,神采飛揚,這偌大的聽雪樓中也就他能算得上今日的主角,將那荊國妖孽荊葉親手擊殺的三才道人,現今燕國六十餘位護國法師之一。
當然光憑這幾人尚還不足以道明今日聽雪樓的熱鬧,那二三層上還有許多人雖然不顯山漏水,但小廝看著,自知那些人身份非凡。
老闆娘今日可是放下口風兒,今日還要一個荊國餘孽要在咱雲州伏法,而且與聽雪樓有著莫大的關係,照著老闆娘的語氣,那傳聞中能殺人於無形的燕子樓高手,今日聽雪樓裡可坐著不少。
“韓流兒,快給新來的客人倒茶去,你張望什麼”,前臺的掌櫃呼喝了一聲。
小廝韓流兒殷勤著跑到裡間,端茶遞水,這時三層樓里人聲鼎沸,異常熱鬧,人們紛紛議論著這一番十八樓龍舟會的彩頭。
便在這時候,那中央三尺高的講臺上,傳出一聲“噹啷”銅鑼震響。
這一聲清脆的銅鑼震響,立時讓滿座賓客靜坐下來,正殷勤給那跛腳青衣相士倒茶的小廝韓流兒,心裡一個咯噔,立馬回頭向著講臺上看去。
眼珠子恨不得掉到地上,半口蘇拉著那目盲琴女兀自上了講臺,各自落座,今日那豆蔻年華的目盲琴女身著一身黑衣,更添幾分韻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