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將軍趨前一步,迎接陳先生入屋。
如今之勢,朝廷已經容不下“天焱軍”的眾弟兄,回想葉洛被召回,囚困應天台奪權削兵,後又派韓邦追殺,血洗葉相府,誅殺月依,手法之狠厲,同豺狼惡虎般,有過之而無不及。
陳先生立在屋前木椅前站定,一臉從容,緩緩問道:“關將軍,朝廷那邊有什麼動向?”
關將軍畢恭畢敬,雙手搭在手指上作揖道:“豫帝派徐夜前來,以彈劾之名罷我官職,其心正如先生所言,還好你提前通知,我在斜方谷早有防備,逃出了他們的控制,不過,徐差使和許南遊必定下令抓捕,倘若我關某人落入他們手中,這西塞十六州的兄弟便是群龍無首,一擊而潰,眼下局勢,大戰即將開弩揚戈,那些人仗著朝廷,有恃無恐,囂張跋扈。”
陳先生沉默不言,皺著眉頭,在堂前徘徊走動。
楚蓉兒憤懣不平,甩開衣袖,義憤填膺道:“關將軍,帶著眾兄弟殺出去,等我們找到葉洛,一同舉兵攻伐,滅了這慘無人道的大豫王朝。”
陳先生神色一緊,捏著手心的竹卷道:“不可,揭竿而起,必然與朝廷勢不兩立,互相攻伐,百姓將陷於戰火之中,苦不堪言,天子王臣之道,要以仁義為大道,天道迴圈,愛民體恤,方為君王臣民所歸,一國繁榮昌盛之根本。”
楚蓉兒並不認同,但陳先生尊為長者,她並沒有據理而論,只是輕蹙眉頭一斜睨,眼裡放光。
關山北負手握拳道:“攻伐朝廷的確不妥,即使天焱軍驍勇善戰,以一敵百,但也很難戰勝朝廷的御林扈甲,況且,天焱軍也被許南遊分裂,一大半已經成為朝廷犬馬,大戰拉開,纛旗倒折,血染十六州土,實在悲慘,當下就聚兵對峙,以求萬全之法。”
陳先生無奈點頭,但如今局勢,只能如此。
楚蓉兒拜拳離去,出了白牆宅院,獨自一人走到田陌的一棵垂柳樹下,剪裁柳葉蒼翠,習習涼風,日頭下看見兩隻鬟鼠抱腿伸爪,舔著皮毛。
楚蓉兒旋即一擰身,躍上柳梢枝頭,拿出一個小土壎,悠悠淡淡吹了起來。
壎音渾厚而清翠,似乎夾雜一股清憂淡愁,她望著兩隻鬟鼠竄進洞裡,舉目一片清明,綠苗莊稼,仿若一截一截拔高。
《控衛在此》
不知爹爹過得如何,哥哥在
邊疆是否安全,離家之後,忽覺天地之大,自己如同一粒沙粟,一隻鴻鷗,渺小而卑微。
她從柳枝梢頭折了幾枝柔柳,一圈一圈盤弄起來,少時之後,一個柳葉花圈編弄而成,楚蓉兒看著,在手裡兜了一圈,輕輕戴在自己的額頭上,拉著花圈邊枝,柔柔向下一拽,柳葉花圈緊緊貼在額頭髮梢上。
恍惚間,她覺得好幸福。若是有個男孩子能給他編一個花圈,輕輕戴在頭上,賞著眼前的桃源景象,恬靜怡樂,悠然自得,也算得上是人間值得。後知後覺,她就想到了那個送她鮫珠的男子,一時怒意盛滿,一時又覺得悲憐揪心。
秦軾聽聞壎音而至,一望楚姑娘坐在柳梢枝頭,輕喚道:“楚姑娘,為何坐在樹上?”
楚蓉兒嘿嘿一笑道:“樹上居高望遠,美景勝收,三兩道田間小壟,一半朵漫卷雲舒,空氣清凌,愜意舒暢。”
秦軾瞥了眼田陌,微微愁笑道:“楚姑娘真是好雅興,真乃妙齡少女,一心美善。”
楚蓉兒立即攔下秦軾道:“唉!這一路下來,煩躁乏味,又能如何呢?南下遭雨,而今又是西塞內鬥,還有可憐的蘇姑娘,想來就心痛,倒不如放下這些憂慮,好好看看風景,減少些煩惱。”
秦軾搖頭道:“婧禕的大仇未報,我很難放得下,在斜方谷,可氣的是我一劍被擋,沒能殺了黃餘謫那個小兒,只傷了一點皮肉。”
楚蓉兒咂嘴,驚詫問道:“你見了黃餘謫,那黃老毒來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