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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梨香雛鳥

由於榮媽媽有吩咐,因此眾人對我都還算和氣。c孫媽媽看到我的到來,也表現的十分稀罕,親熱的牽著我的手,和聲悅色的給我介紹這兩處裡的情況,我面無表的木然聽著,既不詢問也不附和,但她也絲毫沒有表現出不高興或者責怪的樣子來。

這所謂的司務處,原來就是個訓練小雛兒的地方,我所處的這個雕鏤畫棟的大宅院,是渭州城裡當前最大的妓院“梨香苑”。榮媽媽榮沅是這裡的管事。孫媽媽談及她時十分的尊敬,甚至帶著一絲敬畏。能將偌大一個“梨香苑”屹立在煙花雲集的渭水河畔,歷經數載風雨仍客似雲來,獨佔鰲頭,這榮媽媽當然是不簡單的。光看對這些小雛兒的調教,就可見一斑。

左門為左司,右門為右司,雖然都是訓練小雛,但形式截然不同,左司都是些姿質平庸的小雛們,雖也學習基本彈唱,教習著認幾個字,但更多的是學習怎麼服侍招待,不僅是服侍招待男人,也要服侍將來從右司裡出來的女子,因為,右司出來的女子,將來都有可能是支撐“梨香苑”興衰成敗的一代花魁或四姬之一。所以,右司的小雛,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吹拉彈唱,必須是精通的,她們在這裡唯一的價值,就是成為一代花魁,如果不能,四姬之一也可以,而且,只要做成了這其中之一,早年都是可以做個清倌兒的,否則,左司室的待遇就是她們的歸屬。

我的到來,明顯給右司帶來一絲微瀾。雖然在教習媽媽的要求下,每人都不著痕跡的淺笑著給我行了一個非常優美的禮,但那一閃而過的嫉妒和防備也是那麼的真實。花魁和四姬只需要5名女子,而這裡,現時就已經多出來了1個。但她們可知,等我明白過來這裡是什麼地方的時候,我已經悲恨到寧願自己此刻就死了的乾淨。什麼花魁、四姬,甚至普通姑娘、侍女,我都沒有興趣去當,更沒有興趣去和她們爭搶。但是秀娘

我執意不肯呆在右司,孫媽媽無奈,只好先讓我在左司安頓了下來。

左司室當前有17個小雛,傍晚時分又送進來兩個。這新進來的是兩姐妹,年長的約十二三歲,小的和我差不多大小,哭哭啼啼的,胳膊上、腿上隨處可見被毒打過的痕跡。我心裡一驚,這可能是每個被送進來這裡的小女孩都會有的慘痛經歷吧,而我之所以逃過了,只是因為孃親給了我一張讓榮媽媽能看到錢途的容顏。想到這裡,我不免對她們有些同情。隨後,又覺得極其諷刺,同情又如何呢?難道我自己現下的處境就比她們好嗎?!如果我反抗,如果我惹惱了榮媽媽,誰能保證她不會惱羞成怒後賞我一頓痛苦折磨?也許不會是毒打,但,馴服小雛兒的方法,榮媽媽手段,肯定是千百般花樣!再說,我能反抗嗎?一旦我反抗了,秀娘怎麼辦?

我的心裡有些慼慼然,孃親走了,我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雖然秀娘還在,但她自小賣身為奴,也是孤苦無依。這世間看似那麼大,卻找不到一個可庇護我的地方。就算我反抗,就算秀娘和我能僥倖逃跑了,可我們又能去投奔哪裡?我們幾乎是被趕出的蘇府,身上也沒有銀兩,我幾乎可以預見我們必須風餐露宿、飢寒等死的結局。而這裡,這被天下間女子都鄙夷唾罵的骯髒之地,不管我是否覺得羞辱抗拒,竟成為了我眼下無可選擇的容身之所。孃親,如果孃親在天之靈能看到我現在的樣子,她是否也會傷心難過。孃親我蹲了下來,蜷縮著身子,哭了。

一會,有人輕輕拍我的肩膀,我淚眼朦朧的抬起頭來,居然是剛剛被送進來的那對小姐妹,妹妹猶自在哽咽著,姐姐淚痕未乾卻一臉關切的望著我。“你別哭了,你也是被拐進來的嗎?”

見我還是在掉眼淚,她伸手一同摟過我和她的妹妹,低下頭來,悄聲對我們說:“別難過了,我們再想辦法逃出去啊?”

我心下明白她倆身上為什麼那麼多傷了,“你逃出去過嗎?”

她的神色頓時黯然了下來,小聲的自言自語說:“我會再想辦法的。”

晚上被安排隨同左司一起回後院休息,我求著孫媽媽,想讓她放我去看秀娘,我不習慣和一群陌生人躺在一起,也更加掛念著秀孃的安危。哀求的結果肯定是讓我失望的,孫媽媽說榮媽媽已經安排了秀娘去廚房當下人,沒有榮媽媽的命令,誰都不能放我去見她的,讓我聽話不要鬧,等過些時日,榮媽媽就肯定會放我去見她的。

也許是看我和她妹妹年齡相當的緣故,姐姐對我有些憐憫,她上前來勸慰著拉了我回到後院,又拉著妹妹和我鑽到一起的床榻,陪著我說話開解我。我這才知道了,原來這兩姐妹亦是苦命,她爹孃帶著她倆逃瘟疫死在了半路,只留下兩姐妹相依為命,一路乞討來到這渭州城裡,和一群子乞丐爭食,吃喝都是揀他們剩下的,晚上就在一間破廟屋簷下棲身,未想饒是這樣,依然沒能逃得過那幫大乞丐們的欺負,調戲不成,就把她倆給賣到了這妓院換酒錢。前兩日晚間,她趁守門的沒注意,帶著妹妹想逃跑,結果給逮到了,毒打了不說,還給餓了一天一夜。

既是這樣,我問她:“那你幹嘛還要逃呢?這裡好歹暫時不用受人欺負,有個被窩,能給口乾淨飯吃。”

她卻不說話了,過了半響,才又回答我:“我爹路上的時候,也曾想過把我賣了換點錢食,是我娘拼命攔著才沒了的,我娘說她情願餓死,也不要把我和妹妹賣了去受人家欺負。現在,爹孃都不在了,妹妹就只有我照顧,我自己這樣也就算了,可我不能讓妹妹也受這樣的苦。人家都說,這裡的女子,是最下賤的”

黑夜裡我看不清楚她的臉,但我能感受到,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肯定亦如我一樣的在淌著淚水。

聽她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些什麼,我終於恍恍惚惚的睡著了,只記得她告訴我,她叫巧慧,妹妹叫巧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