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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晨光御殿問孝經

朱柏將象牙笏板擲在青磚上,碎玉聲驚飛簷角銅鈴。

朱允炆盯著滾到腳邊的奏摺,黃河凌汛圖裡冰稜如劍,恰與昨夜四叔皂靴碾碎的糖霜紋路重疊。

"允炆。"

鎏金護甲叩擊欄杆的脆響驚得朱允炆渾身震顫。

他趨步上前時,懷裡的《孝經》突然滑落,素絹封皮在穿堂風裡翻卷,堪堪停在"立身行道"四字上。

泛黃紙頁間滲出靛藍墨漬,與宮燈殘影裡那抹糖霜顏色暗自呼應。

"倒是比你父王工整。"朱柏用硃筆挑起書卷,狼毫尖端懸在"不敢毀傷"的批註上方,"是他逼你抄的?"

朱允炆喉頭滾動著昨夜未嚥下的飴糖,甜膩裡裹著孔雀翎鐵鏽味:"回皇叔祖,是孫兒自願......"

"自願?"朱柏突然輕笑,指尖掠過奏摺上冰稜紋路,"洪武二十三年春,你父王為給先太子祈福,在奉先殿前抄了七日《孝經》。"龍紋廣袖掃落案上殘雪,露出壓在鎮紙下的半片孔雀翎,"知道為何非要抄足九十九遍麼?"

穿堂風掠過金磚縫隙,朱允炆後頸掐痕突然刺痛。

他望著孔雀翎根部暗紅斑塊,恍惚聽見四叔皂靴碾碎糖霜的咯吱聲。

御河薄冰下傳來細微裂響,像極昨夜東宮牆根劍痕剝落的碎屑。

"孫兒愚鈍......"

"當年你父王每抄一遍,就往銅雀臺石階磕個頭。"朱柏突然將硃筆擲入冰鑑,殷紅墨汁在寒霧裡綻開血花,"磕到第九日寅時三刻,石階縫裡開出了綠萼梅。"

朱允炆瞳孔驟縮。

他想起描紅紙頁暈染的"居庸"裂痕,與此刻冰鑑裡逐漸擴散的墨跡何其相似。

御河對岸傳來細碎腳步聲,皂靴碾過薄冰的動靜驚起寒鴉,卻在對上鎏金護甲反光的剎那歸於死寂。

"今日起改抄《尚書》罷。"朱柏忽然將孔雀翎壓在奏摺上,冰裂紋瓷盞裡的茶湯映出北斗缺位,"尤其要把《洪範》篇......"

話音未落,北風捲著冰碴撞開雕窗。

朱允炆慌忙去按翻飛的紙頁,指尖突然觸到黏膩糖霜——那本該躺在東宮牆根的藍綠孔雀翎,此刻竟藏在《孝經》夾層,翎毛根部暗紅如初凝的血珠。

朱允炆的喉結在玉帶扣下微微滾動,指尖黏著的糖霜正化作冰針刺入肌理。

他望著奏摺上越洇越大的墨團,恍惚又見父王臨摹《孝經》時顫抖的狼毫:"皇祖父說…孝乃德之本。"

暖閣四角的鎏金狻猊突然吐出青煙,將"孝"字囚在繚繞的霧瘴裡。

朱柏玄色龍袍上的金線夔紋驟然繃直,他抓起案頭奏摺重重拍在《孝經》上,冰裂紋瓷盞裡的北斗七星霎時碎成齏粉。

"河南道今晨急報,開封城外餓殍爭食觀音土。"奏摺邊沿垂落的硃批突然活過來似的,在冰鑑寒霧裡扭曲成血淋淋的溝壑,"那些脹破肚腸的孩童,可識得御河畔的綠萼梅?"

孔雀翎突然發出裂帛之聲,允炆驚覺翎管裡竟藏著半截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