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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權力拼圖的關鍵碎片

老將軍用劍尖挑開禮部賀帖,泥金喜字正蓋住戶部稅單上被硃砂圈住的"睢州茶引"。"殿下可知齊王納徵那日,應天府米價跌了三成?"

他玄色披風掃過案頭時,三粒遼東產的東珠滾進《工部河工銀核銷簿》夾頁。

少年突然扯開緙絲袍襟,露出貼身的中衣——密密麻麻的賬目數字間,竟用金線繡著郭桓在開封別院的佈局圖。"

暴雨沖毀的商丘官倉,"他蘸著雨水在窗上畫出黃河故道走勢,"用的是工部三年前撥的松木,可本宮在穎國公陪葬清單裡見過同樣的批號。"

藍玉的護腕突然撞翻青玉筆架,十二支紫毫筆墜地成卦。

老將軍盯著散落的筆陣,喉頭髮出悶雷般的低笑:"當年傅友德棺木裡塞滿河堤貪墨賬冊,先帝卻賜他九竅玉塞。"

他劍柄北斗紋精準點中窗上水痕,"郭桓在賈魯河藏的東西,夠塞十口棺材。"

朱允炆腕間伽楠香珠突然崩斷,十八顆烏木佛頭在《兵部火器調撥冊》上跳成星宿圖。

少年抬腳碾住滾向暗格的珠子,皂靴金蟒眼珠正對藍玉甲冑縫隙裡的沙粒:"明日出朝陽門,本宮的馬車要繞道城隍廟街——聽說郭大人家嫁女時,往齊王府送了個會唱《木蘭辭》的揚州瘦馬?"

寅初的暴雨在琉璃瓦上澆出白霧,藍玉退至廊下時忽然回望。

跳動的燭光裡,少年案頭禮部泥金賀帖正巧蓋住戶部漕運稅單,而掀開的兵部文書下隱約露出半形《欽天監星象錄》,上面硃筆勾著的鬼金羊星宿恰與今夜雨雲重合。

老將軍按住劍柄螭龍紋的手背青筋暴起,甲縫間的黃河沙漏在宮磚上,漸漸聚成歸德府輿圖的形狀。

銅漏將盡時,朱允炆忽然吹熄所有燭火。

黑暗中書頁翻動聲戛然而止,唯餘雨滴敲打窗欞上未乾的水痕圖。

一道電光劈開雲層,剎那照亮案頭——禮部賀帖的描金雲紋竟與戶部稅單暗印完全重疊,而壓在鎮紙下的《工部河工銀核銷簿》不知何時被掀至末頁,露出空白處蠅頭小楷寫的三行卦辭,墨色新得能印上少年指尖。

燭淚在銅雀燈臺上凝成赤色琥珀,藍玉垂首盯著甲冑縫隙漏下的沙粒。

歸德府黃河故道的泥沙竟出現在奉天殿偏閣,這比案頭堆疊的六部文書更令他膽寒。

老將軍喉結滾動著嚥下驚雷,餘光瞥見少年蟒袍下襬沾著欽天監才用的銀硃砂。

"城隍廟街新漆的牌坊染了三月雨,車轍印怕是難消。"朱允炆指尖掠過兵部火器冊上未乾的墨跡,突然將伽楠香珠殘骸掃進暗格。

金絲楠木機關閉合的剎那,五更鼓聲破開雨幕撞上雕花窗欞。

玄武門箭樓的琉璃鴟吻在閃電中泛著青芒,朱元璋扶在垛口的手背暴起虯結青筋。

老皇帝玄色披風被狂風扯得獵獵作響,望著雨中逶迤的欽差儀仗,渾濁眼底映出三十年前鄱陽湖的火光。

"蔣瓛!"蒼老嗓音混著雷聲砸在牆磚上。

陰影裡閃出的飛魚服當即單膝跪地,繡春刀壓住滿地亂滾的雨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