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萬兩的數字一出,李太后直接就懵了,她下意識反應就是外廷鼓譟尚節儉,欺負小皇帝。
可是小皇帝說,沒人限制他。
“如此。”張居正知道了,太后還政比想象的要早的多。
呂調陽小聲的提醒道:“元輔,這不能這麼省下去了,再這麼省下去,怕是要出大事了。”
皇帝現在幼衝,但總歸會長大的,真的這麼一直倡導節儉,皇帝要是和元輔這麼衝突起來,絕對會出大亂子,大明從來不缺少野心家,張四維是進了解刳院,可是大明不乏王世貞之流,等著看張居正失去聖眷。
等著看張居正被他一力扶起來皇帝,反攻倒算。
“修,陛下這好不容易奢侈一次,修就修吧,修在哪?”張居正認可了皇帝修塔的想法,不就是個塔嗎?皇帝太節儉也不是個好事,其實京師這個地方的經濟,全靠宮裡維持,比如宛平的瓜果農戶擅長曬乾果,全靠著宮裡這點零嘴過日子。
“大隆興寺,這大隆興寺的香火最為鼎盛,陛下說這大隆興寺建好後,香火錢的善緣,都歸聖母所用。”說到這裡,馮保的臉色終於是繃不住了。
陛下連佛祖的香火錢都盯上了!
張居正和呂調陽彼此驚駭無比的對視了一眼,早知道就不鼓吹尚節儉了,看看這都些什麼事兒,朝廷的臉面怕是都要丟盡了。
馮保繼續說道:“陛下說:先生既然講佛道景教都是異端,可是這詭寄田,就是說縉紳託庇於寺廟,一寺一廟動輒十數萬畝田,讓先生在清田的時候,定要留意,佛道景教多講這個無慾無求,有度牒的可以留幾畝,一人十畝不夠就二十畝,其他的一律清丈還田。”
“這香火錢由有司定箱以巧鎖防止偷竊,一律充為國帑,地方天天喊著窮,都不知道想想辦法。”
“行了,咱家走了。”
馮保說完就起身離開了,明面上皇帝要修佛塔,實際上,小皇帝要收宗教的稅,說實話這件事還真得朱翊鈞來辦,因為李太后信佛,而老朱家的皇帝號稱是真武大帝轉世,這兩家收稅,就得小皇帝親自來。
這頭給李太后修個佛塔,讓李太后高興,那頭直接下狠手,清丈連佛道景教一體清丈還田,還要把香火錢收歸朝廷所有。
誰反對就砸了誰的廟,莫臥兒帝國連佛家都滅了,朱翊鈞倒是要看看,佛祖到底有幾個步營。
張居正終於見識到了小皇帝的可怕,朝臣們天天噴他張居正是聚斂之臣,到底誰才是聚斂之人?!陛下這生財有道,可比他張居正凶狠的多!這就盯上了香火錢!
陛下有旨,張居正只能照辦,佛塔和皇宮鼎建會一起建好。
次日廷議之時,張居正拿出了幾本奏疏,開始了廷議,第一清丈要包括了佛道景教,任何佛道景教不肯的,都要訓誡一二。
“元輔這真的是教得好啊。”王崇古聽聞小皇帝如此手段,歎為觀止的說道。
這暗度陳倉,簡直是讓人瞠目結舌,這詭寄田之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其實就是把田畝掛靠在寺廟之內,躲避正賦。
但是受限於太后禮佛和皇帝宣稱,很難辦。
也不知道張居正是怎麼說動小皇帝的,這清丈如火如荼的時候,小皇帝直接搞了一手火上澆油。
“好好好!”譚綸樂呵呵的說道:“哎呀呀,就看哪個不長眼的跳出來,給陛下殺雞儆猴了!清丈這熱鬧,越熱鬧越好!”
譚綸突出了一個看熱鬧不怕事大,小皇帝這一手,譚綸極為贊成。
王國光更沒什麼反對意見,地方天天喊著沒錢,卻不想辦法,皇帝給生出了法子,這要是自己執行不好,不能怪皇帝了。
至於禮部尚書馬自強,就更沒什麼意見了,他還特意加上了回回教,大家一起來清丈,權豪縉紳們的田畝要清丈,寺廟的也要清丈。
“諸位若是不反對,就這麼做了。”張居正左右看了一圈,無人反對,開始在奏疏上寫浮票,寫完之後,呈送御前。
張居正清楚的知道小皇帝在做什麼,就是在不斷的極限施壓,看看權豪們的容忍下限到底在哪裡,甚至要逼反權豪縉紳,重新耕犁一遍膽敢抗稅。
“鄖陽巡撫王世貞上奏致仕。”張居正拿著手裡這本奏疏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王世貞自己搞了個大烏龍出來,一任巡撫,地方大員,居然被一個生員給騙的團團轉,當然這個生員也是被老爹給騙了,但是湖廣佈政、按察、鄖陽巡撫,也被騙了,讓人覺得可笑的同時,也有些可悲。
“王世貞他爹王忬也算是個狠人,嚴嵩當國的時候,王忬不顧惡嚴嵩父子,經濟楊繼盛喪事,最後被嚴嵩父子迫害致死,這王世貞居然被一個孩子給騙了。”譚綸頗為感慨的說道。
譚綸、戚繼光、俞大猷和王忬的關係要追溯到平倭,嘉靖三十一年,王忬到浙江提督軍務,任命了俞大猷,平倭不是戚繼光一個人打穿了倭寇,是南衙、浙江、福建、兩廣文武齊心合力的結果。
當然戚繼光和俞大猷也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