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過後就是冷冷清清,整個文家大宅彷彿一棵年邁的老樹,即便春天到了,也很難萌發出多少新芽。
自文田夫的滿月酒之後,足足有十天,石寬都沒邁進文家大宅一步。
這天,他一直睡到太陽曬屁股,才伸著懶腰起了床。外面陽光燦爛,格外明媚。填飽肚子後,他琢磨著去垌口看看牯牛強他們。還沒出門呢,文賢貴和連三平就找上門來了。
“姐福,好些天沒見著你,我還當你去縣城玩了呢。”
“我連黃峰鎮都沒去過,怎麼可能去縣城?去了不得被人當豬賣咯。”
石寬有氣無力地苦笑一聲,說來也真是憋屈,他好歹也是個隊長,居然連隊裡的小申都比不上,小申還去縣城闖蕩過兩年呢。
文賢貴從兜裡掏出一包小煙,遞了一根給石寬,笑著說:
“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石隊長,李連長都得敬你三分,誰敢賣你呀。”
“我不抽,有什麼事兒,你就直說吧。”
石寬擺了擺手,又把手垂了下來。龍灣鎮的街上現在有兩家雜貨鋪,裡面都有小煙賣。煙也只有兩種,一種貴些,十元一盒,叫黃鶴牌。另一種便宜,五元錢還送一盒火柴,叫七星牌。文賢貴遞給他的這種是黃鶴牌,在他印象中,文賢貴可不抽菸,現在卻買了盒煙來,肯定是有事相求。
被石寬識破了,文賢貴有點難為情,他把那根小煙塞回煙盒,整包遞給身後的連三平,嘟囔道:
“算你運氣好,拿著吧,我姐福根本不抽菸,你還非說看見他抽過。”
連三平可是親眼瞧見過石寬抽菸的,所以才給文賢貴出了買盒煙的主意,這會兒被這麼一說,他也有點難為情了,趕忙替文賢貴說道:
“石隊長,託您的福,我又能得一包好煙啦,您不抽菸,可我家少爺的忙您還是得幫呀。”
“什麼忙你們倒是快說呀,不說我怎麼幫?”
石寬自己說話有時也喜歡繞來繞去的,可這會兒卻嫌棄起文賢貴來了。這個文賢貴呀,確實是變了不少,不僅壞,還通曉了人情世故,弄得他都有點不適應了。
連三平還想再替文賢貴說幾句,文賢貴卻攔住了他,自己摸了摸腰間的槍盒子,一臉尷尬地說:
“姐福,我的槍,我的槍還在爹那兒呢,你能不能幫我要回來呀。”
石寬這才注意到文賢貴挎著的那個槍盒,裡面空空如也,他忍不住笑出了聲,說道:
“誰叫你惹你姐的,這下吃苦頭了吧。”
文賢貴似乎還有點後怕,把腦袋往客廳裡伸了伸,確定慧姐不在裡面。其實他也是算好了慧姐去學校了,這才敢來找石寬的。一提到慧姐,他就有點不高興,嘴裡嘟囔著:
“我沒惹她呀,誰知道她會那樣,爹也是,也不問問清楚,就把槍給收走了,我這天天挎著個空槍盒,心裡也不踏實呀,你幫我問問唄。”
以前石寬還想把文賢貴教壞呢,現在文賢貴真的學壞了,他又有點不想搭理了。於是故作難色地說:
“你還是找別人幫忙吧,我可只會幫倒忙,到時候說不定你連空盒子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