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落雪了。
凌寒的梅樹稀稀疏疏橫植在阡陌街道中,花瓣似燃燒著的火,燙不住的翻滾掉在來來往往的行人身上。
給人於寒冷的天帶來幾分難得暖意。
咸陽百姓衣食富足。
越接近正月這一天,黔首們都會從床底下,茅廁裡,山洞裡挖出秦半兩,揣在身上。
哄哄嚷嚷的,或徒步或搭驢車上主城買些種子,農具,鹽,布料等等生活用品,他們要準備開春播種。
今年。
是不同於以往的新年。
白桃戴著帽兜兜,露出一點玉膏脂似的下巴,站在永珍閣的廣場上看那豎著有八尺高的雕石板。
每塊雕板都均勻刻著字,四四方方,闆闆正正。
排列如森森叢林。
周圍不乏有黔首以及有幾分學問的學士點評,「妙啊,妙啊,秦篆,實在是大妙啊,你看這個王字。」
他張開雙臂,抻著脖子,「那上面一橫,像不像王頭上戴的帽子,王是不是都是張著手張著手走路的?」
這麼一想也是。
有幾個農夫扛著農具,滿身泥巴,擦了擦臉,「對,你說得中,王就是這樣走路的,大搖大擺的,威風得很,那皇帝呢?」
「皇帝嘛....就是頭上戴著個白帽子。」
「中,中!」
「為什麼要戴個白帽子?」
「因為……」那人答不上來,「你管得著嘛,人家皇帝老兒,想戴啥帽就戴啥帽。」
「也對,也對。」
那學子踱步領著這群文盲,又走到一個地方講解,「你看這個道理的理,眼熟吧,裡頭加了個王,這是為啥子呢,你們曉得不,因為道理都是王講的,不要跟王講道理,王本身就是道理。」
「你們又看這個家,是不是上頭有個提壺蓋蓋,那就是屋頂,下面有個豕,你們養了豕屋子裡有了吃的,合在一起這就是家。」
「還有這個日....哎喲,我日。」
這位學子指指點點,乍不防被個扎著兩個辮子裹著頭巾的小姑娘迎面衝撞。
「對不起啊,對不起。」
那小姑娘站直身體先是畢恭畢敬的道了歉,再是拿出一串秦半兩道,「這位先生,家中有一古鏡,不過上面的字,俺不認識。剛才聽了,你有大學問,能否幫忙看一下,這些錢俺都給你。」
學子吹鬍子瞪眼的瞧著這小姑娘。
咋這麼沒有眼力見。
他享受著追捧享受得好好的,來了哪個土鱉拿錢砸啊?
不過這學子視線緊緊膠著那姑娘手上的秦半兩好一會兒沒鬆開,閉眼負手裝模作樣道,「刻在鏡子的那是銘文,我既是傳人學問,豈能收錢。」
「那好,先生大義。」
忙不迭的把秦半兩收進懷裡,那姑娘把銅鏡掏出來。
「……!」
那學子額頭上的青筋都要氣得往天上蹦,咬著牙瞧了她手上的破舊銅鏡好一會兒。
罵道:「你一個姑娘家,尋著這破鏡就隨便找人問,你以為人人都有閒心要教一個姑娘家的嗎,你還是好生的找個丈夫把自己嫁出去。」
他如此氣急敗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