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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直上九萬里 第二百八十五章 將軍過關

“裴將軍這是為何,春秋快扶裴將軍起來。”

從牛車裡出來那人正是西河州南院大王安渡山,披著蓑衣趕車的,正是其義子安春秋。

“大將軍老了。”

裴友建起身後看著已經快要三十年沒見的大將軍,胸口忽然不知被什麼東西升騰起來給堵住,話在嘴邊憋了半天才說了一句:將軍老了。

“能不老麼,你也不年輕了。”

安渡山看著鬚髮皆白的裴友建如此年紀卻還頂著一身厚重的盔甲,冒著風雨在外巡防,不禁一陣憐惜。

裴友建將安渡山領進城樓,關上城樓裡碳盆正旺,裴將軍託人從遼東帶了幾壺好酒,一直放在水裡溫著,等了數日終於等到了剝泥開封的時候。

“知道大將軍要來,我託人從遼東帶了幾壺酒,還生怕趕不上時候,將軍快嚐嚐。”

樓內只留了裴友建跟安渡山兩人,安春秋站在門外守著,裴友建從溫水裡撈出酒來開了封,屋裡頓時便滿是酒香。

“裴將軍想的周全,還能記得我出身遼東的,也沒幾個了。”

“大將軍快別叫我裴將軍了,還是跟以前一樣,叫我有建。”

“哈哈哈,那可不成,你現在是啟元的將軍,說起來咱們現在可是互為敵手。”

安渡山笑著端起裴友建給自己斟滿的酒杯一飲而盡,溫熱之感很快便從喉間一直蔓延到了胸腹,一路之上的寒意頓時一掃而空。在西河州府上偶爾也會自釀些酒水,用的也自然都是一等一的好糧食,但釀出來的口感卻怎麼都感覺比不上當年喝的遼東酒。裴友建託人帶來的這幾壺,倒是勾起了安渡山當年的很多回憶。

“大將軍這是哪兒話,不管如何您都還是咱們的大將軍。”

裴友建比安渡山年小几歲,兩人一個出身名將世家,一個出身田間行伍,卻在後來黃巾禍亂中結下了過命的交情,好似兄弟的兩位同袍如今一個成了歸降北疆的西河南院大王,一個成了歸降啟元的西平關守將,也當真是命道無常。

“大將軍您這次以身犯險,僅帶著春秋進了啟元,所謂何事啊?”

又把安渡山身前的酒杯給滿上,隨後裴友建把筷子仔細擦乾淨了才給安渡山遞過去。

“人老了總會忍不住想落葉歸根,我在西河州待了幾十年,遼東是回不去了,下一次能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所以就趁著腿腳還能走動,來看看那些留在中原的兄弟們。”

安渡山的第二杯酒端起來輕輕的撒在地上。

“魏猛,楊勇,高尚德,刁富貴,湯念祖,呂奉先,何光宗,冷德友——”

安渡山一邊念著那些名字一邊撒盡了杯中酒。

這些名字中有一些裴友建是認識的,他們有些人是跟著安渡山從遼東出來的親信,也有些是死在了同啟元相爭的國戰裡。

還有一些人的名字裴友建便不甚清楚了。

“中原還認識老夫的人,也差不多都死光了,老夫手上有厚厚一摞的名冊,上面記的是當年曾經跟著老夫出生入死的老兵卒,他們現在跟那些死在戰場上的人一樣,也都只剩下一個墳頭了。跟著老夫沒能過上安穩日子,很多人從行伍上退下來之後也是一輩子窮苦,有些人死後墳頭上連個名字都沒有,老夫找人打聽,也有很多根本就找不到的。人都有一死的,我能

活這麼久那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讓我眼看著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走掉,到最後就剩我自己,老夫我根本不怕死,只是怕日後等我去了地下見到他們,實在是沒有臉讓他們再叫我一聲將軍——”

裴友建印象中的安渡山一向是殺伐果決,少有今天這般的柔軟,聽著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裴友建也不覺有些溼了眼眶。

“株連你全家這事是後主錯了,舊唐頹勢難轉,就算殺光整個朝堂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將軍——”

裴友建哽咽一聲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一下子滴落下來。

啟元立朝之初便定下了善待文人的規矩,很多舊唐遺老忠於先朝,整日跳著腳咒罵啟元,歸降啟元的裴友建也被當成逆臣賊子給人罵了大半輩子,卻無人能體諒裴友建家破人亡的悲慘處境。

在被人罵這一點上,安渡山可以說是輕車熟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