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理了理額間的兩縷碎髮,深吸口氣,笑意煊然,爛漫天真。才剛踏出了一小步,前頭就傳來了今日自己最為唾棄怨恨的男子聲響。
“蘊娘,你怎麼來了?”他的聲音清朗自如、雲淡風輕,似乎從前的爭執亦如過眼雲煙、雲消霧散。
她對他的話置若恍聞,抬起頭仔細去找尋心心念念之人的身影,轉瞬之間她目光突變、陰沉不虞,陰陽怪氣地瞪著面前眼笑眉舒的蕭承毓。
李淳一行人皆已被鬆了鐐銬,換過乾淨衣裳,整裝待發。
前頭那處的確站著一位身形健碩的青袍郎君。可惜只需瞧一眼那位官員的背影,一壺冰天雪地的寒水便如當頭棒喝傾盆而下,如尖冰錐子冷冽無情扎入她心扉,若魑魅魍魎窮兇極惡勾攝她生魂,冷得她渾身發顫、萬念俱灰。
“蘊娘,這位是長安來的禮部陳主事。”蕭承毓坦誠直言此人的身份,亦是將她的貪戀心思開膛破肚、趕盡殺絕。
“妾身見過陳主事。陳主事一路奔波,辛苦了!”
“下官見過娘子。”
陳桐知道蕭承毓如今只納了一個妾,想來這位便是那唯一的妾室了。
他得了頂頭上司李侍郎的命令奔波千里,不敢再耽誤時間,儘快將其交代的任務完成才好:“都護,這文書白紙黑字已寫得清清楚楚,下官這就將人帶走了。”
姚蘊瞧見他手疾眼快將一冊公文收入袖中,想必李淳一夥人已經安然無恙。
“都護,可否許我與李淳說上幾句話?”
蕭承毓倒也不為難她,很是爽快地應了她的請求。
“李淳,你可有受傷?”她拉著他細細察看了一番,確認無事才放心下來。
“姚娘子,都護不曾苛待過我們,請你放心。先生近日的確是忙於公務、焦頭爛耳,才無暇顧及親自前來尋你的。姚娘子且先放寬心,保重身子。”
“李淳,多謝你以身犯險前來救我,也請你替我跟先生道聲安好。”
她不知藏了多少力氣才勉強扯出個牽強笑意,眼角的淚珠沾溼了微翹睫蝶,欲滴不滴、強裝鎮定。她在苦苦忍受,斷然不可再讓他人瞧出任何古怪。
一行人的背影漸行漸遠,他們終有一日可以平安順利到達長安,而她,卻依舊歸期未定、歸途未知。
“你心心念念之人並沒有出現在此,可是大失所望了?”耳邊再次傳來男人陰陽怪氣的聲音。
“未曾有過希望又怎麼會大失所望,只不過是再被抹去些貪戀罷了。”
她原以為自己會傷心欲絕、肝腸寸斷,如今被蕭承毓這廝當面直截搓破了私心,反而得了一身的酣暢淋漓,僝僽鬱結竟然一鬨而散了。
“無論如何,都護沒有再為難他們,我還是感激萬分的。不過,堂堂大都護竟然對一個卑賤小娘子使暗計,這就有些令人不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