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蕪抱著膝蓋坐在馬車裡,半句話也沒跟既明說,這樣的狀況已經維持了大半天了。
因為她十分生氣,同時也感到一陣陣陰冷的寒意滿身直竄,她非常明白,這是一種恐懼感。
原因還是一天前發生的事。那晚知道了既明是墮仙的身份之後,她十分驚愕,同時也清楚了既明身上為何總有那種似有似無的邪氣,也明白了他那種狠辣的做派出於何處。
成為了墮仙,就是墮入了邪道,根本原因就是滋生於內心的邪氣不去抑制,而是遵從於心魔觸犯了天條,從而被懲罰進地獄道。
源源不斷地魔氣只會從心魔滋生,心智扭曲,做派也會越發狠厲。
幻蕪不是在給既明濫殺無辜找理由,只是明白了,這人確實就是惡魔。
心魔人人都會有,但區別就是如何面對如何選擇,既明歷經千辛萬苦修得正道,卻甘心墮魔,他也是個可憐人。
但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濫殺無辜就是大惡之舉,幻蕪是永遠無法認同他的所作所為的。
可即便那是,幻蕪也只是驚愕而已,委曲求全,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又不是什麼錚錚傲骨的君子,虛與委蛇一下,忍耐一下,趕快去完成他要自己做的事就好了。
人在惡魔身旁,還是保命要緊。幻蕪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因為強弱對比就擺在那裡,實在不用以卵擊石,她還不能這麼白白送命。
如此想過之後,幻蕪就跟著既明上路了,還是老樣子,既明只在外間趕車,幻蕪坐在馬車裡面閉目養神。
然後馬車忽然就停下了。
“怎麼了?”幻蕪還是十分擔憂這個像爆竹一樣的墮仙,會在什麼不經意的時候搞出什麼么蛾子。
既明只是看著陰沉沉的天空,似在思索什麼好玩的事一般,嘴角泛起笑意。
幻蕪一看見那笑就覺得驚悚,忙不迭地跟著看天:“是要下雨了?”
“唔唔,”既明晃了晃腦袋發出兩個尾音上揚的音節,“是雷劫。”
“啥?”
“天譴,懂了吧?”
幻蕪心道:還好還好……不對!“劈你啊?”
嵇明看著幻蕪笑得十分愜意:“劈你。”
“我是聽你的吩咐才殺人的,伯仁是因你而死,我不過算個從犯。”
幻蕪其實一直都很清楚,可現在這麼清楚地被他直接說破,幻蕪還是滯了一下。
沒錯,是我造的殺孽。“可是,我還沒有飛昇,沒有仙籍啊……”
“不是隻有仙人才會遭天譴的,凡人也會,只不過是死後的事了,即便是活著的時候遭了報應,那也能歸為因果迴圈之類的。但你為妖已經修道,就像是預備仙人一樣也會有所記錄的,造了業障也要挨雷劈。”
“那怎麼辦?我不是想逃避責任嗎,我會認罰的……但是我不能現在就死啊。”幻蕪一臉憂愁,她從來不敢犯錯,就算雷不劈她,師父也會劈死她的,所以她從未見過這種陣仗。心裡各種念頭湧出來,但似乎都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誰說挨雷就會死的。”既明無所謂地說道。
“那是你啊!”眼看頭頂上的那片陰雲越來越厚,漸漸已經聽得到雷聲,幻蕪揪著既明的領子就晃:“你是墮仙!捱過多少雷了!我可一次都沒捱過!”
“要不你幫我擋擋吧?”幻蕪此刻充分地發揮了厚臉皮的本能。
既明抱著手看她:“這話你還真說得出口啊。”
“我,我不管!咱倆現在可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幻蕪死死地抱著既明的胳膊,“我就死拽著你,到時候劈我你也躲不過!”
既明晃了晃手,幻蕪就跟只螞蟥一樣整個臉都貼到他胳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