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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應作如是觀

活潑的少女彷彿失去了羽翼,明亮無憂的眼眸裡漸染愁緒。

唯一能讓她高興的,就是每夜微塵都會到感靈塔去燃燈。每當華光綻放,垂鈴也跟著那光亮活了起來。在那點點金屑之間,她猶如回到了初見時,那個一眼就讓她心顫的花間少年。

那時的微塵,還會臉紅,還會氣惱,也會因她的無措而舒展眉頭。

那個微塵才是有血有肉的人啊,可現在的微塵已經變成了一尊只能讓凡俗世人仰望的玉佛。

皈依佛門,受盡佛法的洗禮,惠及世人,普度眾生,這是他的願望吧?

垂鈴把屬於她的春日藏在心裡,她再也不是那個會感嘆將軍不說“心悅於你”的女孩了。

“微塵,教我佛法吧。”

少年眉目長開,越發清雅俊逸,美如冠玉,一雙帶著淡淡疑惑的美目向她看來,垂鈴只覺得心神恍惚。

可在那雙彷彿能看透世間一切汙濁的眼睛注視下,她只覺得悲哀——這雙眼能看到她的心意嗎?他恐怕只覺得那些心思是褻瀆吧?

“你想學習佛法呀,阿鈴。”微塵的聲音溫柔無比,他每次叫她的名字都會讓她心悸。垂鈴深深的覺得,微塵一定是在某個時刻給她下了咒,就是為了報復她兒時對他的戲弄。

而那個咒言,就是她的名字,這是她的心咒。

“這是好事。生為靈物而修佛,必能得大道。”微塵很高興,眼裡都是喜悅的光亮。

垂鈴微笑頷首。得道又能如何呢?你才是我的道啊。可是,即便只為了你此刻眼中的那些光彩,我也甘願稟戒十重。

之後的每日微塵又多了一件事,就是為垂鈴講經。此時的微塵已不必像普通沙門那樣每日早晚都到正殿去上課了,他已經成為授課級別的阿闍梨,可以自行上早晚課。

每日的晚課時間,就是垂鈴除了燃燈時可以見到微塵的時候。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今日剛好講到《金剛經》,微塵的聲音十分好聽,講起枯燥的經文來猶如月下琴音繞竹,纏綿似樂府情詩。

“這佛偈說的是什麼意思?”垂鈴醉在那聲音裡,只想多聽幾句。

“簡單地說,就是世尊說所的每一句佛法,也可以說是我們的目的,我們做的一切,都好比夢幻,夢幻如同水中的泡沫、水中的倒影一樣是不實之象,如晨間的露水,雲中的閃電一般轉瞬即逝。”

垂鈴不解:“這不是說世尊在最後否定了他的佛法嗎?”

“是啊,這世間一切有起有滅的法,都不必執著,這就是佛祖的慈悲。”微塵目光溫和,已然是他口中的慈悲佛相。“

“一切都是空嗎?”

“不,一切都不是空,做夢的時候夢境就是真的,當幻存在的時候,幻就是真實的世界。夢幻是真,但夢幻一旦過去了,就是不存在的。空與有都是法相,只要在夢幻中依舊守持自我,不執著於夢相,就無所謂空不空。空也好,有也罷,不執著,方能此心不住。”

聽到此刻,幻蕪才嘆道:“其實在一開始的時候,垂鈴就告訴我了,這一切都是夢幻,是我自己領悟不夠啊。”

長絕:“是因為這四句偈麼?”

“是啊,感靈塔倒塌時,我就已經聽到這四句偈了。她已經告訴我此間人生都是夢幻一場,是我太執著了。”

禪房裡垂鈴和微塵仍舊對坐而視。“阿鈴,還有什麼事嗎?”

垂鈴有些踟躕道:“今日是二月十五。”

“花朝節,阿鈴有去遊春撲蝶嗎?”微塵莞爾一笑,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我一個人有什麼好去的……”垂鈴低著頭,眼睛卻偷偷向上瞟著微塵,見他始終含笑,才鼓起勇氣說道:“再晚些花朝就過了,現在應該沒什麼遊人了吧,我,我想去賞紅,你陪我去吧?”

微塵作為一個出家人,已經很久沒有過這些屬於凡俗的節日了。他看著垂鈴微紅的臉頰,一雙眼睛含著期盼,忽然就想起小時候也曾陪她在後院中賞紅,那時候他們都還小,垂鈴只能踩在他肩上才能勉強夠到樹枝。

“好吧。”

“花朝月夜動春心,誰忍相思不相見”,花朝節賞花撲蝶,祭司花神,人們遊春踏青,在觀景賞花事飲酒賦詩,或種花挑菜,方不辜負一城春色。“賞紅”就是花朝節的習俗之一,姑娘們將各色彩帶彩紙掛在樹梢上,多以紅色黃色為主,彩紙上寫上自己的心願,好讓花神實現自己的願望。

夜間也會有女子在花枝上掛“花神燈”,滿樹的燈火與花枝綠樹相映,最是人間芳菲錦繡時。

此時樹燈已滿枝頭,幻蕪和長絕跟著前頭一紅一白兩個身影,行走在灼灼燈火之間,似與昨日重疊。

“你在想什麼?”長絕忽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