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大的靈魂,才能生出強大的內心。”明王灼灼地盯著幻蕪。
靈魂?幻蕪似乎從沒想到過自己的靈魂是什麼樣子的,等自己死後,她也見沒辦法親眼看一看自己的靈魂了吧?
是不是跟琅玕鏡裡微塵那些色彩各異的小火苗相似?或者有不同的顏色呢?
要是用琅玕鏡照一照,能不能看見自己的靈魂呢?
是了,她還要去取鏡子,這裡不是她此行的終點。
“該說的我都說了,我要走了。”
“能與你有一番切磋,也是緣分,如此我也了無遺憾了。”
幻蕪聽他說這話,有一種釋然超脫之感,她這一走,實際上就等於為這個幻境宣判了死刑。
可他似乎已經等著一刻等了很久了。
這世間能在“幻”這一字上讓幻蕪生出勝負欲的也就是這裡了,這個幻靈雖是她的敵人,也算得上是她的朋友。她生出一些複雜的情緒,有些傷感,也有些愉悅:“也是我的榮幸……你很快就能卸下責任,獲得自由了。”
幻蕪踏上感靈塔的最高層——第九層塔心室。
比起之前幾層精緻的石刻,繁複的壁畫,這一層可以說是質樸至極。雕樑畫棟一應皆無,沒有任何的裝飾,甚至找不到半點與佛門相關的痕跡。
它就像塵世中一座普普通通的屋宇,不屬於任何一個勢力範圍,不必承受任何約束,只有光陰賦予的肅穆和柔軟。
在這死靈之境裡,有世間各種各樣的絕望和愁苦,饒是佛寺之中也難存半點人間的平淡從容,唯有此處才保有些許屬於人是間的沉靜,在歲月洗刷後,迴歸最本質的淡然。
幻蕪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來。
她環視四周,整個空蕩蕩的塔室只有中央放著桌案,案上有一個陰沉木匱。木匱通體烏黑,表面光滑如鏡,楠木的清香仍舊依稀可聞。
這木匱本身就是歲月悠長的見證,幻蕪識寶,一見這木匱就兩眼放光:這盒子就算是我的辛苦費了吧?
等等,現在可不是見財起意的時候。幻蕪拍了下腦袋,小心翼翼地開啟木匱,一面還算光亮的破鏡子,不是,是琅玕寶鏡安然沉睡其中。
沒有任何動靜,看來這裡真的如幻靈所說沒有任何陣法了。
幻蕪捧出鏡子細看,與一般閨閣所用的銅鏡也沒太大分別,甚至比不上好一些的銀鏡清晰光滑。琅玕鏡覆著一層暖黃色的光暈,連著鏡子裡自己的面容也有些朦朧。
幻蕪沒看到那些魂魄的“小火苗”,也許自己是照不到自己的魂魄的吧,或者開啟它還需要別的法子。
背面的紋路斑駁難辨,青綠侵染其中,完全看不出“鳳凰銜珠”的圖案。
這鏡子倒是與垂鈴所用的那面一樣,應該就是它無誤了。
幻蕪剛鬆了口氣,還未把鏡子收回木匱中,就聽到一陣陣急促的鈴聲。
整個感靈塔上的金鈴都在搖晃,不是被風帶起那種自然的晃動,而是被人扯著繫繩上下晃動那般快速急切。
塔中金鈴上百,這般動靜不單是嚇人,直接擾得幻蕪心煩意亂。
不是說這層沒有機關陣法了嗎?!
來不及細究,幻蕪把鏡子抱在懷中,打算直接離開感靈塔。
可剛邁出幾步遠,地板就開始晃動起來,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左右搖晃,而是上下晃動。
整座塔好似人一般直接離開地面跳動起來,而幻蕪就是它想拼命晃下來的一隻跳蚤。
別說跑了,幻蕪被晃到地上直接爬不起來,而且還一顛一顛的,顛得幻蕪只想鬆開鏡子去捂住屁股。
這招也太損了吧?!
好不容易到這步了,誰怕誰啊!幻蕪一咬牙放棄了護住屁股的衝動,就當自己坐在一輛破馬車上疾馳于山巔!
幻蕪以兩隻手把鏡子安穩地貼在胸口,直接倒地,打算滾到門口。雖然又辛酸又滑稽,但總算是行之有效的。
不過幻蕪還來不及為自己的機智自滿,感靈塔又恢復了平靜,只有金鈴還在晃動,但那鈴聲遵循了一定的頻率,不再那麼急切又雜亂。
幻蕪跪坐在地上,警覺地盯著四周,然後再慢慢地站起來。
“把鏡子放下。”一道聲音似乎從頭頂上傳來,餘音灌滿了塔中所有的空間。
“把鏡子放下。”空間的迴響使得這道聲音尤其的低沉,但幻蕪還是聽出來了,這是垂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