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蕪突然心生不忍,即便是貴重的寶物,比起這些“破破爛爛”的雜物,都要“輕”上許多。
她把鵝卵石攥在掌中,那冷硬的質感十分鮮明。
幻蕪打定了主意,將石頭、樹枝和落花取出來,小心地放進前襟中,把木箱蓋好重新放回床下。然後她在屋裡拿了一個瓷杯,又拿了一條黑色的髮帶。
幻蕪將這些東西拿回自己房間,迅速取了一個瓷杯放回原處。荼夢谷的生活用品都是一起採辦的,像茶具碗筷這些東西都是一樣的,幻蕪拿了自己的瓷杯補回去,長絕應該不會發現。
其他的那些,幻蕪也不指望能瞞多久,想用一樣的去替換也不實際,反正她只是要長絕不清楚這些東西具體是用來幹嘛的就行。
東西到手,幻蕪略略放心了些,她開啟《正陽天罡心法》,將心法誦讀了一遍,隨後盤腿坐正,再次將罡氣融匯於體內。
罡氣猛烈,對於她這樣的體格來說每次修行都堪比一次受刑。經脈大穴上像被一根根鋼針刺入,比起痛感,最難忍受的其實是負重感,身上彷彿被掛了石塊,想要保持端坐的姿態都十分費力。
只需要一刻鐘,幻蕪就能出一身大汗,在這個清冷的冬天,她卻彷彿一個人活在炎夏。
長絕和葛生忙了大半日才回來。長絕回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白色的杯盞剛到唇邊就停住了。他猶豫了一下,走到床邊,從床底下拿出木箱,開啟——東西少了。
沒有全丟,只是少了三件東西,長絕蹙起眉頭,一雙眼晦暗莫名。
荼夢谷還是一樣的平靜,或者說還是一樣的鬧騰。幻蕪觀察了兩天,見長絕還是和往常一樣,稍稍安心了些。
第三日清晨,天剛矇矇亮,幻蕪的房門就開啟了。她懷裡揣了個小布兜,略微弓著身子,像個小老頭一樣快步出了谷。
冬日的風十分凜冽,卻帶有一種獨特的清新氣味,深吸一口氣涼意就從鼻尖灌到心口。幻蕪微張了嘴,深深吸進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只覺得腦袋都清明瞭不少。
走下青石板斜坡,入眼便是開闊的河道。幻蕪哈了口氣在手上,解開竿榰上的系船繩,出谷是順流,幻蕪沒費多大力氣,就獨自撐船出了谷。
船將將才出谷口,幻蕪就已經瞧見了一抹清淡的霜色身影。
“早啊。”既明轉過頭對著她笑。
離開死靈之境那日,既明就和她說好,回谷第二日幻蕪再出來見他,他就把那轉嫁天劫的禁術告訴她。
她依言照做,既明也確實如約相告。幻蕪對此也有所疑慮,因為按照既明的性格,絕不會做出這種無緣無故熱心助人的舉動。
“你想要什麼?”
“這次我什麼都不要。”
幻蕪自然不信,可既明只是說:“我知道你要轉嫁的天劫是那隻小鳳凰的,如果是他的話,我可以無條件幫你。”
“我其實也不算是什麼都不要吧,只要是能跟他作對的,我都願意做一做。”既明伸手指了指天空,語帶嘲諷,“因為我不服啊,四象俱滅,四靈凋零,這便是天道啊。作為龍族的我,也算是這種殘忍天道的受害者了吧?”
他狀似輕鬆地笑了一下:“四靈也曾忠誠的守護這所謂的天道,可天道把我們隨意拋棄的時候,可曾顧念我們些許呢?他只是覺得不需要我們了,強大的武力成為了威脅,便毫無顧忌的打壓我們,說是為了其他生靈為了天下臣民安危考慮,可我們難道不是生靈嗎?我們就不是他的臣民嗎?”
“十八歲,無論修行如何,天劫都將降下。這樣的遊戲規則,如果不是即將發生在自己親近的人身上,聽到的人只怕也是感慨唏噓一下而已吧。”既明瞥了幻蕪一眼,“所謂的善良和慈悲都只限於這樣的地步而已,對於真正掙扎在不公之下的生命而言,從來就沒有所謂的‘感同身受’。”
那日後,幻蕪便聽既明的先回到谷中好好修煉,把曾經落下的全都補上,再臘月到來之前儘可能的提高修為。
每隔十天,幻蕪都會出谷接受既明的指點,好歹既明也是墮仙,作為一隻蛟化的角龍,能飛昇成仙,付出的要比同族多,從長年累月的修行中積累的經驗也多。
既明教了幻蕪很多竅門,才能讓她進步神速,不然單靠她自己的天賦,再努力也難趕上進度。
幻蕪感慨了許久,不說這些“竅門”,單是自己的努力程度,要是師父見了,估計只會認為自己的那個懶散的親徒弟已經被掉包了吧。
上次見既明,他就告訴幻蕪回去要取得長絕身邊能代表五行的五樣東西,要貼身的,如果是珍貴的東西就再好不過了。
“這些可以麼?”幻蕪取出懷中的小布兜,將這些物件的來源略微解釋了一番。
幻蕪還以為既明會打趣一二,可他聽了只是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我在這附近找了個合適的地方,今天帶你去看看。”既明說的地方,就是天劫到來那天自己去的地方,要提前在那裡布好陣法,才能做到完美的欺騙天道。
荼夢谷本就在山林之中,這附近空地很多,但要找到合適的卻不容易。既明深諳堪輿之道,也花了好幾日的功夫才找到一個既合用又隱蔽的地方。
這是一片天然的空地,不算大,卻十分隱蔽,形成一個天然的合圍之勢,連飛禽走獸的蹤跡都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