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爸爸帶著小戴和小關前腳剛走，石媽媽臉色就陰沉下來，極其不滿地瞪著女兒，唬得石嬌嬌拿著抹布不由得後退了兩步，問：“媽，你這麼看著我幹嘛？”石媽媽不說話，冷冷地哼了一聲，端起為吃完的羊湯就往廚房去，石嬌嬌木愣愣地目光追隨著母親。唐建宇正從外面進來，跟滿臉怒氣的丈母孃撞個正著，婦人一言不發，兀自繞開他走了。

唐建宇迷茫地收回視線，問妻子，“剛剛還好好的，你又惹你媽啦？”石嬌嬌一聽更覺得委屈，“我吃飽了撐得惹自己老孃！飯快吃完的時候就不怎麼說話了，問了也不說。”唐建宇上前一步，幫忙把用過的碗集中起來，說：“紙箱我從車裡拿出來了，在你房裡。我大致看了一下，你個小松鼠也屯了不少貨，這一次是裝不完的，挑些最想看的先帶走吧。”

石嬌嬌嘟著嘴，出神地點了點頭，忽然張開嘴，恍然大悟似地呼了一聲。唐建宇還未等得及發問，石媽媽又從廚房返回，帶來了一塊冒著熱氣的抹布，“兩個人手腳這麼慢，快點，我要擦桌子了！”兩個小輩對視一樣，石嬌嬌咬了呀下唇，扭身看母親，道：“媽媽，你是不是怪我跟小關他們提了以後盤店的事啊？”

石媽媽起初是不理的，氣鼓鼓地擦了幾下桌面，手下驟然頓住，生氣地看著女兒，“幸福小灶是我和你爸爸從三輪車做起來的，就是靠它養活你上大學供你吃喝！這是我們老倆口的，你憑什麼說三道四，還大言不慚地說起賣店的事情？”“我……”石嬌嬌登時語塞，緊跟著臉皮臊得紫紅，竟說不出句話，驚慌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我……”石嬌嬌還在組織語言，唐建宇的手輕輕地落在肩上拍了兩下，石嬌嬌回看時他對她搖了搖頭。石嬌嬌鼓鼓腮幫，端了一摞髒碗，囁嚅了一聲，“我去洗碗。”奪門而去。石媽媽也不搭理，極細緻地擦著蓋著人造革墊層的八仙桌。唐建宇吸一口氣輕輕吐出來，問了一聲，“媽，這剩菜剩飯倒在哪裡？”石媽媽頓了一下，勉強搭腔道：“別動，靠著路邊小庫房外有個紅色的塑膠桶，村裡養豬場晚上有人來收。”

石媽媽跟唐建宇實在是置不起氣來，這不她手裡不要的飯菜還沒收拾停當，這個傻女婿已經把不怎麼清潔又頗有重量的泔水桶提過來了，“倒好了我再放回原處。”石媽媽抿抿嘴一下下地往裡倒殘渣，撩著眼皮往外看看，悶聲說：“石嬌嬌在廚房生我氣呢？”唐建宇挑挑眉毛，老實地搖頭，“沒有，就是……”“就是摔鍋子摜盆唄，這不就是我女兒嘛！”

“嘿嘿。”唐建宇尷尬地笑笑，小心地說：“其實，嬌嬌也是順口說到的，她心疼你們，絕不是動店裡的腦筋。”石媽媽甩甩抹布，“這我曉得。”唐建宇抿抿嘴，又說：“她問小戴兩人，等二老不想做了，敢不敢把店接下來。我看爸爸聽高興的，他好像也有這意思……”這終於說到了點子上，石媽媽直起身子，直視著自己的女婿。

“我的手腕治不了，也不能做重活，你爸爸有早年落下的舊傷，年紀一天大過一天，也不知道哪天就做不動了，嬌嬌擔心的沒錯，我們心裡怎麼會沒有一點準備。”石媽媽感到有點疲憊，順勢做在凳子上，把抹布掛在八仙桌沿鏤空的孔裡，捏著手腕繼續說：“我們私底下早就想過了，你們倆是不可能回來接店的，只能看著店裡用老了的人，挑個放心的。”

唐建宇聞言半張了嘴，輕輕點頭應道：“店不僅是賺錢的，也是你們的心血，不可能隨便賣了。”石媽媽嘴角露出上揚的線條，語帶一絲欣慰，“就是這個意思呢！我和嬌嬌爸為這個也吵過不止一次了，談不到一起！”唐建宇大腦快速運轉，眼睛一動，道：“您是向著大師傅的？”石媽媽下巴微微揚起，扭頭不動聲色地看了唐建宇一眼。

“沒有哪個掌勺學了手藝，還一心一意呆在東家，遇事都為東家著想！大師傅是這樣的人！”石媽媽垂下眼睛，“村子裡，連帶鎮子上，這些年發展起來了，農家樂大酒樓，用當地特色做招牌的飯店遍地都是，我知道有多少人拿了多少錢來挖他！這樣一個人，不信他還信誰？”唐建宇聽了也很信服，“他也要成家了，更加安定。”“對。”石媽媽應到。

“可是大師傅只會做菜，完全不懂經營！後勤、供應、接待，包括財務、營銷……幸福小灶早就不是收錢給菜的小推車！我知道大師傅是個頂好的人，待我也如家裡親叔叔一般，可他這樣一個固執己見，一點就爆的人，要是全盤接收了幸福小灶，只怕很快就焦頭爛額了！”石嬌嬌紅著臉從門外進來，看見媽媽，不自然地眨了眨眼。

原本石爸爸就佔這小戴和小關兩票，眼下女兒又傾向他們，石媽媽更加心口發悶，不服氣地爭辯道：“最開始就是收錢交貨的小攤，我和你爸比大師傅還不如呢，一步步也不讓店開到今天，開到現在嗎？”“媽媽！”石嬌嬌語氣軟下來，扶了母親的肩，“我跟你爭這個又沒有好處，我就是給你聽一個觀點。店裡的人來來去去也不少，能呆到現在的，沒有不好的。”

說著她看了唐建宇一眼，道：“再來個最簡單的，小戴和小關都年輕，腦子活絡著呢！讓年輕人去經營，我們幸福小灶才能‘幸福萬年長’呢！”“你這張嘴不知道像誰，就會說漂亮話！”石媽媽哭笑不得地戳戳女兒腦門，但嘴上沒有鬆口，顯然堅持著自己的意見。石嬌嬌當然看得出來，而父母尚有餘力，這事還可以從長計議，便不再糾纏爭辯。

“你最好跟小關說好，今天飯桌上的事不要傳出去，免得大師傅心裡有想法，店裡其他人知道了也影響正常工作。”唐建宇在母女之爭平息後第一時間說。石媽媽一聽，用毫不掩飾的讚許眼神看向這半個兒子，扭頭跟女兒說：“建宇說得沒錯，讓這倆毛孩嘴上把牢！我……我也是透過風給大師傅的，他要是知道有這一節，不曉得怎麼看我這個老闆娘呢！”石嬌嬌忍著不敢笑，快速小聲說：“就說你左右逢源，各處籠絡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