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畢業生一聽倒是來了精神,圍著林寂一起回了臨摹室。
林寂今天第一天回來工作,上午就一直在會議室開會,所以這是隔了那麼多年第一次走進這個臨摹室。
他四下環顧,好像大部分地方都和幾年前沒什麼變化,他習慣性朝自己以前經常坐的位置看,那裡已經換了一把椅子,椅子靠背上還搭著一件灰色襯衫。
林寂回頭看著三個畢業生,笑著說他當年剛來文物修復室這邊上班時,也在這間臨摹室裡從剔紙開始的。
之前一直和林寂說話的高瘦男生馬上感興趣的讓林寂給他們講講,說著還把桌面上的一沓紙指給林寂,“林老師,這是我今天的戰果,你看看合格嗎?”
林寂也沒客氣,拿起一張剔好的紙仔細看著,心頭不免回憶起自己當年做這些時情形。
他很清楚記得,自己從美院國畫系畢業後到了故宮博物院工作,那時這裡還不叫文物修復室,當時名字是叫做文保小組,師父侯伯平那會兒就專門負責古畫修復這一塊。
在國內,文物修復技藝的傳承多數都是師承製,一個師父會帶上一到數個徒弟。
徒弟要跟著師父朝夕共處,耳濡目染。
頭兩個月,侯伯平也沒什麼話總是冷著一張臉,林寂找到他認師父時,老爺子就直接給了他一沓紙,一把馬蹄刀。
從小學國畫的林寂對這些東西並不陌生,可他一下子沒明白師父什麼意思,不過沒等他開口問,侯伯平已經第一次說了很多話跟他說明。
林寂現在還記著師父當年的原話,“事先跟你說明,你進了這裡,就暫時要放下你在校門裡鼓搗的那些,要從頭學起……頭兩個月,你不用幹別的,就給我把這些紙弄乾淨了,就是讓你把紙上的草棍,煤渣都剔下來,但是紙不能弄破……”
林寂把手上的紙擱下,看著三個畢業生說,“覺得弄這些很枯燥吧……這張紙交給師父看的話,應該可以過關了。”
被他這麼肯定,高瘦男生很開心的直撓頭頂,另外兩個人也趕緊趁熱請林寂也看看他們的,林寂剛拿起一張紙,就聽到侯伯平喊他。
林寂走出臨摹室,就看見師父站在修復室門口,他連忙走過去,侯伯平讓他進屋有話說。
師徒兩個重新面對面坐下。
侯伯平的目光回到桌面上的《仙仗圖》上,他日常幹活時圍著的那條白布圍裙,團成一團放在畫卷邊上,侯伯平的一隻手搭在圍裙上面。
林寂觀察一下師父的臉色,正想著該怎麼開口時,就聽侯伯平聲音低沉的說了一句,“咱們文物修復這個活兒啊,是個良心活。”
林寂頓了下,輕聲應了一下。
侯伯平轉頭看著他,“林寂,你知不知道……”他聲音突然大了起來,擱在圍裙上面那隻手突然抬起來指著面前的《仙仗圖》,“你知不知道!”
林寂不明白師父為什麼突然這麼激動,“師父,你別激動,小心血壓,到底出什麼事了?你慢慢說。”
雖然不清楚究竟怎麼了,可林寂猜到一定是跟剛從庫房取出來的這幅國寶珍品有關,可到底怎麼了。
侯伯平哆嗦著嘴唇,一副話到嘴邊卻很難出口的模樣,林寂幾乎沒見過師父這樣,很擔心的看著。
侯伯平呼吸也粗了起來,可話還是沒了下文,過了好一陣他漸漸平復一些後,才看著林寂擔憂的眼神,嘆口氣出來。
“這次動完手術後,我這個脾氣就變了,動不動就會火上心頭,沒事了……今天我累了,明天再開工吧,我去那頭看看那三個剔紙弄得怎麼樣了。”
侯伯平說著站起身,林寂也跟著站起來,他心裡清楚得很,師父是在那話敷衍他,其實根本不是他說的這樣。
可是師父不想說,他也不好強問,就跟著一起又去了隔壁的書畫臨摹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