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怎麼了這是，出嘛大事兒了！”</br>“瞧瞧，快瞧瞧，介似哪來的兵？”</br>“南邊又打回來了？”</br>“我說，你介似嘛眼神兒，介似辦事處的人啊，嘛？辦事處你都不知道，嗨，我還跟你說嘛！”</br>百餘人出動，沿街往西南方向走。</br>這裡離老西關並不遠，但就這不算遠的一段路，卻吸引了大量老百姓的目光。</br>津門老百姓愛看熱鬧，很快後面就聚了一群人。</br>這下好了，連路過的都不幹正事兒了，也加入跟隨大軍。</br>有坐在洋車上的客人，一看這架勢，知道有大熱鬧可看了。</br>“哎，哎，跟著，快跟著。”</br>“啊？您了不是要上南粵會館嗎？”</br>“上會館也是聽戲，這眼看要有一場大戲啊！你跟著，錢不少你的！”</br>老西關。</br>兩隊人馬互相叫罵，遲遲沒有動手。</br>靠北邊一方多是大光頭、黑綢褂，袖子挽出兩道白，敞口靸鞋上邊扎著綁腿布。</br>除了光頭大哥們，還有復古打扮的，穿破爛長衫，不能幹淨，一定得滿是油汙，梳著大辮子，油光瓦亮，一節一節的，每一節插一朵花，走路的時候咧著身子撇著腿，跟喪屍似的。</br>在他們旁邊，有一幫日本浪人，這裡面有真浪人也有假浪人，踩著木屐跨著刀。</br>袁文輝很聰明，他在津門越做越大，既有偏門生意，也有正道生意，這時候肯定就會跟日本商人產生競爭。</br>對付日本商人，就不能用中國混混了，得用日本混混。</br>這頗有點以夷制夷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承襲了津門作為洋務派老陣地的基因。</br>很快袁文輝就發現，日本混混確實好用。</br>這幫傢伙可不講什麼“賣打”，也就是大夥兒虛張聲勢搞自殘那一套比狠，要打就真打，該砍人就砍人，你還不能說人家不講規矩。</br>人家本來就是東洋混混，不用講津門規矩。</br>這樣一來，兩邊力量就不對等了，津門混混不能動鐵器，更不能出人命，不然肯定被追究，這是規矩。</br>可日本混混能用刀，也能殺人，殺了人還不歸津門警察廳管，人家去日租界的警衛局自首，轉個圈就能出來。</br>養著這批浪人，也是袁文輝在津門混混界長盛不衰的重要原因。</br>相比較之下，他們對面魚鍋伙的打手們就有點寒酸了。</br>大都穿著短打，頭髮鬍子亂糟糟，身上一股魚腥味。</br>但眼神裡那種剽悍勁兒不是鬧著玩的。</br>手裡捏著木棒，死死盯著對面的混混。</br>為首一人，身量不高，三十來歲，濃眉大眼，很是精悍。</br>眼神裡既有忌憚，也有堅定。</br>雖然不知道袁文輝的人發什麼瘋，突然來老西關鬧事。</br>但是魚鍋伙從來不怕事，不管是械鬥還是抽死籤比狠，魚鍋伙都不怕！</br>他真正擔憂的，是袁文輝這個老陰比會不會玩什麼盤外招？</br>兩刻鐘的功夫，林澤的人趕到了，王竹林也趕到了。</br>關鍵時刻，他並沒有上前跟林澤打招呼，而是找了一家茶樓，整個包下來，上了二樓遠遠瞧著。</br>挨著這家茶樓不遠，有一家茶館也被包下來。</br>一個穿著月白長衫，揮舞著摺扇的五十來歲男子站在欄杆旁。</br>他面色白淨，文質彬彬，要是不介紹，誰也想不到這就是臭名昭著的袁文輝。</br>樓下上來一個人，“袁爺，林澤的人到了，動手嗎？”</br>袁文輝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右眼皮跳個不停，此時更是心神不寧。</br>一收摺扇，招招手，俏麗小丫鬟端著茶碗送過來，喝了一口煙殼茶，袁文輝長出一口氣。</br>“再等等，不急。”</br>心裡暗道：他媽滴這個潘玉貴，這次不會看走眼了吧？</br>要是氣勢上壓不住這個林澤，今天該怎麼收場？</br>不過轉念一想，這麼多日本浪人在呢，這些人出場一次就是十塊大洋，有他們在這，林澤也不能怎麼發飆吧！</br>林澤看了看兩邊的人。</br>點上一根菸，漫不經心問道：“誰鬧的事？”</br>袁文輝那邊為首的一個金牙胖子嗤笑一聲，“尼瑪，Sei先鬧的事？哪有人鬧事？你在這問Sei呢？”</br>林澤笑笑，轉而看著魚鍋伙的人，“那就是他們鬧的事兒了？”</br>魚鍋伙那中年漢子咬咬牙，一抱拳，“這位官爺，我們跟他們井水不犯河水，不知為何，今日他們挑起事端，還請官爺明鑑。”</br>對面那個金牙胖子又喊，“韓建武，尼瑪，你瞅你那樣，怎麼，想給人家當狗？哈哈，你嘴裡這個官爺，連他自己都快保不住了，你還想給他當狗，哈哈！”</br>林澤深吸一口煙，吐出長長的煙柱，撤到一側，揮揮手。</br>“唰！”</br>協管局的人集體舉槍。</br>浪人們不屑一笑，站到前面。</br>玩兒狠的？</br>笑話，在津門還沒有敢對日本人開槍的！</br>見他們這麼勇，協管局的人也很驚訝！</br>怎麼，津門的同行這麼不給力的嗎？</br>奧！</br>他們沒有林局長！</br>那就讓津門的老百姓們，見識見識林爺的活力叭！</br>王小手出列。</br>高聲喊道：“預備！”</br>魚鍋伙的韓建武瞪大眼睛。</br>啊！？</br>把陣勢弄到這個地步，等會兒不開槍，怎麼收場？</br>可如果這位大人真敢開槍，那魚鍋伙要不要……</br>不，不，不可能的。</br>對面可是日本浪人！</br>遠處，袁文輝手裡的茶碗摔在地上，隨後輕輕喘息。</br>自己是不是有點想太多了？</br>衝二十幾個日本浪人開槍？</br>開什麼北洋玩笑，津門這地界還沒出過這麼狠的人，當年袁大人也只敢油鍋炸混混，他也不敢炸外國人啊！</br>另一棟茶樓，王竹林站起身來，死死抓住欄杆！</br>臥槽！他不會真敢吧！</br>如果他要真開槍了，自己要如何處之？</br>王竹林腦海裡突然浮現一句話，他敢殺日本人，就不敢殺自己嗎？</br>如果自己再不表態……</br>不！不！</br>不可能，此子定然是虛張聲勢，他到底有什麼後手？</br>老西關，街口。</br>潘玉貴的林肯車停下。</br>他哆哆嗦嗦從車上下來，看著遠處著一幕，目眥欲裂！</br>林澤小兒，你這是要闖下彌天大禍嗎！